第二十四首随想曲,拍子明亮有力,必须一边展现飞快顿弓技巧,同时兼顾左手疾速拨弦,快速变化的急板风格,筱凡的琴技取向并非炫技派,因此是个十分艰鉅的挑战,老师总要求以小提琴大师雅莎.海飞兹的版本为参照,这让筱凡吃尽苦头,不管怎幺练习弓法,都难以达到音符分明的层次感。
若照以往,她现在肯定还在琴房独自苦练,如今却在寒风中看乐谱想像节奏,明天的第一次试奏,将决定下次地区出赛代表,她自然是最被老师看好,但最近练习时间锐减,内心实际上连完整呈现的信心都没有。
「为何手腕就是放鬆不了,难道是天太冷?」
筱凡越想心越急,脚下踱着步,右手拿琴弓反覆练习动作,左手演示拨弦滑音,就是无法达到预期的速度。她没发线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一方面是学生行动试图将人集中,製造群众多的感觉,一方面是夜真的深了。
直到身后最后一盏灯灭去,她才被黑暗提醒,由于担心自己练习影响行动,她走得相当远,四周过度的黑暗静谧,让她有点不自在。
「走过铁路旁,我揹着吉他,芦花低头笑呀,青蛙抬头望,一句一句和呀,一声一声唱,蜗牛慢吞吞,漫步夕阳下,走过铁路旁,我弹着吉~他...」
漆黑中,筱凡听见有人似乎默背一般念着歌词。
夏之旅的歌词...
筱凡听出这是江乐天的声音。
她想起,一个多小时前,正被这人缠着不放,苦苦哀求自己唱一遍夏之旅。
「拜託,唱一次就好,一次我就会」,乐天的表情虽是恳求,但相当顽皮。
「凭什幺你说唱就唱,我又不认识你」,筱凡千百个不愿意。
「怎幺会,我知道妳叫欧阳,妳知道我叫江乐天,这样不行吗?」,乐天说得很认真。
「你...你这个人根本无赖,罢了,夏之旅我不听成吧,你想唱什幺就唱什幺,别一直跟着我」,筱凡一心只想赶快跟家邦会合。
「抱歉,妳如果不唱,我今晚...就没歌唱了」
「少骗人。」,筱凡转头就走。
「是真的,我...我的头脑不好,总是忘东忘西,没带录音机,我真不知该如何开始,哈」
乐天笑笑说着,情绪却明显下沉,筱凡感受到其深含失意,停下脚步。
「是真的不会?」
「当然是真的」
「好吧...我就唱一次,你听完就别跟着我了」
「知道了,谢谢妳」
筱凡渐渐发觉,这人虽怪,但非常喜欢笑,而且笑得很真,看人时的眼神也澄澈无比,即便面对不耐烦的态度,却一点没有愠怒感觉,像个天真的大孩子。
「走过铁路旁,我揹着吉他,芦花低头笑呀,青蛙抬头望,一句一句和呀,一声一声唱,蜗牛慢吞吞,漫步夕阳下,走过铁路旁,我弹着吉他...」
筱凡一句一句唱着,乐天的表情变得极为认真,口中念念有词,到了第二次副歌,他的笑容再次出现,跟着摇头晃脑打着节拍,筱凡其实唱功不错,但碍于学校老师总说这种是商业歌曲,身为音乐人应该遵循正统,因此极少展现歌喉。
唱完一次之后,乐天果真不再纠缠,道了两声谢谢,拿起吉他微笑离开。
筱凡猜到乐天应该是到广场另一边唱歌,但没想到过了这幺久...
歌词怎幺是用念的?
还说听一次就会,原来只是吹牛...哼,去糗糗他!
筱凡想趁机发洩未说出心意的怨气,跟着声音寻找,发现一处灯光还亮着的小空地,她侧身从一颗小树后观察,只见江乐天抱着吉他,坐在一块造景石头上,似乎在对谁说话。
这时间怎幺可能还有观众?
不过,意外总发生在想不到之处,筱凡转出树丛,竟看见至少四十多人坐在乐天身前,有带着孩子的父母、亲密的情侣、年老的夫妇、甚至是附近的游民,人人随兴地或坐或站,跟乐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似乎在讨论下一首该唱什幺。
怎幺会这幺多人!?
比参与静坐的人还多?
筱凡刻意避开灯光接近,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没想到,在听众群左后方,竟有一批不久前才从静坐离开的伙伴,也在等着乐天演奏。
「小姐,不好意思,请让让好吗?」
筱凡被一位妇人拍了拍,原来身后木长椅上,有一家三口坐着。
「这位太太,能否请问,妳们...是专程来看那男孩表演的?」,筱凡忍不住询问。
「没有,我们本来在散步,听到声音好奇来看看,听着听着不想走了」
「什幺?他唱了很久?」,筱凡的眼神充满疑惑。
「有一个小时了吧」,回应的是妇人的先生。
「一小时?怎幺可能...他到底唱了多少首歌?」,筱凡自言自语着。
「姊姊,上面那个哥哥,只有唱一首歌喔~」
妇人的女儿可爱的回答着,这时,稍远处的乐天刷下和弦,下一首要开始了。
「只有一首歌?」
「对呀,哥哥说今晚他就只会这首,可是,他已经唱了好多好多不同的样子,好厉害好厉害」,小女孩指着江乐天。
筱凡看向灯光下的乐天,听着他开头弹出的和絃,并不是夏之旅的节奏。
更不属于任何一首她听过的歌曲。完完全全是全新的即兴曲调。
乐天的手上看似凌乱无章,但奏出的乐曲,却是如此悦耳动听,转眼令众人陶醉其中。
江乐天,边弹边灿笑着,口中唱着旋律完全不同的夏之旅歌词。
欧阳筱凡,边听边经讶着,彷彿森林中遇见顽皮精灵的提泰妮亚。
一个荒谬的幻想不停在她心头冒出。
眼前这人,是从别的世界来的音乐精灵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