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长夜漫漫,不再孤单。
烛火熄而复燃,直到无需再点。宫外传来车马响动之时,天际微光正揭开夜的面纱,屋内的一切都渐次明亮起来。
萧景琰看了一眼更漏。卯时已届,长夜已竟。
蔺晨的轻功比谁都快,最先蹿到猎宫门前。晨曦的微光映着疲惫的人马,一场苦战,叫不少人都披伤挂彩。萧景琰扶着梅长苏相继赶到,两人不约而同扫视着人群,一齐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列战英上前行礼,禀报这一行的战果。大渝派在金陵的探子为数众多,行踪诡秘,亏得这一天一夜行动神速,才没留下漏网之鱼。可蔺晨毫不关心这些,自顾在人群中泥鳅一般地钻来滑去,不多时,又蹿到萧景琰与梅长苏跟前,面带苦色道:“没看见。”
梅长苏心头一沉。萧景琰忙拉近了列战英问:“战英,你可曾看见飞流?”
列战英听见那二字,便叹气摇了摇,似是有甚难言之隐,然而三言两语却解说不清。
梅长苏心思复杂,见他如此,已想到了十七八种可能,当即一个趔趄,险些立足不稳。萧景琰忙伸手将他扶住,蹙眉道:“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却……”
不远处马蹄声得得,几辆囚车姗姗来迟,想是山路难行,落在了阵尾。车轮滚动声方停,就听一青年声响从最远处传来:“苏哥哥!苏哥哥!”
梅长苏心头一震,向前一步踏出,若不是被萧景琰及时拉出,几乎一脚自石阶上踩空。
列战英双手施礼,垂首禀报:“皇上恕罪,飞流他险些坏了我们好事,不得已,臣唯有出此下策。”
飞流的声音响过这么两声,忽的又没了,想是口中被人塞了东西。蔺晨动作神速,转眼间已跃到车前,脸上忧虑既去,只剩满面的幸灾乐祸:“哈,原来是被关了起来!活该,叫你小子不听话乱跑。列将军**得好,不关上你个三天三夜,不能叫你这小猴子学乖!”
“他是为了我才只身犯险,还是劳烦列将军把飞流放了吧。”蒙挚不知如何得知飞流与大渝医术一事,此刻也已闻讯前来。
他下半身毫无知觉,只能被安置在太师椅中,被几名宫人担抬到此。由于行动不便,见到了皇帝只好欠一欠身,权作君臣之礼。
萧景琰颔首,也道:“战英,放了他吧。”
列战英本不愿与飞流为难,命人将他囚笼打开。
飞流险些搅了他们的局,自己却浑然不知。他一向最忌受人束缚,被关了这许久,对列战英等人当然大为恼怒,此时重获自由,几乎就要扑上去与对方扭打。幸好蔺晨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揪住,反剪了双手,一直拖到梅长苏面前。
见到梅长苏,飞流反而安静了。许是那双眼中神色叫人陌生,飞流从未见过苏哥哥这样看着自己,眉头郁结,目沉如水,眼底流露的不止担忧,还有深深恐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在这一刻,竟露出了软弱之意。
也许,正是什么都失去过的人,才怕再失去一切。
然而这些飞流又岂能明白。只不过他虽不解,也忍不住害怕,甚至有些惶恐,似乎隐隐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又直觉地预感到,接下去可能发生什么。
梅长苏凝视着他,眼中热泪蓄了满眶,扬手便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飞流捂住脸,有些怔怔地:“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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