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华在房间里盯着那孩子看了许久,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转头问道:“不对啊,这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怎么还不会说话?”
卫音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我不教,我已经尽力了……只是这孩子,真的学不会。”
俞景年和薛无华对视一眼,终于懂了。
这孩子,肯定是有什么病,不然不可能□□岁了还像两三岁那样。
照这样说来,卫国亡国后,公子音被带到南宫软禁了六年,他就帮着恣睢带了六年的孩子?!
俞景年真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样超凡脱俗的公子音,竟然真的变身全职爸爸,在南国举步维艰的照料楚九歌收养的孩子。
“九歌他还好吗?”
“喝了忘川水,还强行想起过往,一命呜呼,还好有恣睢用蛟骨藻给他吊命,再有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公子音这才放下了心中那块悬了六年的巨石,真正轻松起来。
三人都选择沉默,气氛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薛无华这才想起恣睢让他们此行来的目的,朝俞景年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清了清嗓子,缓解自己内心的无奈:“公子,当年,卫国亡国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20章·第二十章·笙歌散尽旧人去
虽然俞景年并不期待卫音的回答,因为这么多年他被囚于南宫,说不定早就被恣睢策反,或者有什么弱点抓在恣睢手中,比如楚九歌,致使他会顺着恣睢的意思,告诉他们卫王的确是主动将自己的江山拱手相让,可他宁愿相信,他们的公子音依旧是当年那个被架空了实权,无可奈何而又无能为力的公子戚寰音。
公子音叹了口气,很是不愿提及这个问题,轻轻踱回房间,取了茶叶,提了水壶,重新坐回位子,动作流畅的将茶叶倒进茶壶,再从水壶中倒了滚烫的水去沏茶。
望着水汽氤氲的茶盏,俞景年有些后悔提了这个问题。想必他一定使卫音十分痛苦吧……
“没错,卫国,的确是我父王求着恣睢收走的。”卫音紧握着烫手的茶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因为我们没办法再保护自己的百姓了……”
薛无华不可置信的狠拍桌子:“什么?!”
“父王并非不重用九歌,而是因为他太重视他的预言了……九歌初到我卫国之时,父王就请他进行了一次大型的占卜,当时九歌他运用了奇门八算与天象星宿的知识,最终还是得出了卫国必亡的结果。父王不愿相信,于是将他软禁起来,可他也清楚先知楚九歌的预言从来就没出过错,暗地里也在力挽狂澜,于是他架空了我的权力,将我安排在九歌身边,让我能够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然后呢?”薛无华迫不及待的问道。
卫音薄唇轻颤,丝毫不掩饰他内心的动摇,艰难的端起茶盏小抿一口,接着说道:“九歌当然也知道父王的意图,面对我的刺探,他从来都是笑而不语,命人取了丹青水墨,将他所看到的所有景象无一遗漏的画了下来。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他画中那些描绘着灾难景象的场景真的成了真,就如前些日子的珂国一般,民不聊生,于是父王只好声称重病不理朝政,实则暗中去往南国,寻求南君恣睢的帮助,愿意降伏于南国。”
“可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事!”
“是的……因为恣睢早就看中了你们二人的才能,不愿埋没了你们这样难得的人才,所以携父王演了一出攻都的闹剧,将你们放走,只为多年后让你们心甘情愿的跟随他。”
一直选择沉默的俞景年终于苦笑一声,大口饮茶,试图压抑住内心的悲伤。
恣睢这个人的心机还真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最心爱的人也能够推进火坑,称他禽兽毫不过分!虽说当时的卫国面临内忧外患,降于南国是迟早的事,可恣睢又为什么要将楚九歌送去卫国?他的推波助澜根本无关痛痒,难道只是为了置楚九歌于死地?……怎么可能!
见俞景年端着茶杯迟迟不动,卫音也清楚他内心的动摇。人总要有一些无奈的事,只不过地位越高,身份越显赫,这份无奈就会变得越加深刻。
尤其是他们这群被设进迷局之中的无辜棋子。
……或许也算不上无辜,至少,他们是无罪的。
“这些年,恣睢有为难过你吗?”
薛无华知道,如果再不缓解气氛,下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就要更加尴尬。既然俞景年迟迟不回神,那也就只有他来做这个苦差事了。
卫音淡淡一笑,“没有,和以往在卫国的时候并无不同,只不过是少了那能和我一起对弈弹琴的人,又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小累赘罢了。”
“那孩子叫什么?”
“楚落音。”
卫音的眼中溢满了慈祥,就像个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的老者一般。俞景年这才深刻感受到恣睢的残酷,他摧毁一个人,从来就不是杀掉他,而是从精神上彻底毁灭他……
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卫音没有选择与他敌对,而是顺从,这是明智的,至少保持理智的话,他们还有翻身的可能。
“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九歌,并且暗中集结力量,恣睢一统天下入主四海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卫音站起身后,竟然小声吩咐了一句,薛无华这才清醒过来,这里可是南宫啊,怎么可能没有恣睢的眼线,甚至他本人有可能正偷窥着他们,卫音忍辱负重装出一副精神崩溃的模样,不是为了等他们来到南国救他的。
公子音当年多么敬爱楚九歌,时至今日,那份感情只增不减,甚至变质成了情爱,感情永远都会使人丧失理智。
离开南宫之后,一直没有开口的俞景年对薛无华说道:“公子音的话,不能尽信。为了击败恣睢,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的确,俞景年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是有他不想让卫音夺走楚九歌的私心,但也必须承认,公子音早就不是六年前的戚寰音,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所认识的公子音就是伪装出来的和善人偶罢了。
有一点他们必须认同,那就是,把戚寰音和卫音当成两个人来看待,或许事情就会简单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