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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间密室,只有五块石砖有花纹,分别位于密室的东、西、南、北、中,花纹为八卦中的乾、巽、坎、离、艮,分别对应五行的金、木、水、火、土。按五行相生的顺序,由一块特定的石砖开始,依次转动,则开启生门。其他任何的错误顺序,都将开启死门。这就是五行密室的奥妙。
要开启生门,必须知道转动的第一块砖是哪一个。
现在,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赵王已经长眠于地下。李斯感到自己的心从未跳得这么快:是生是死,我只能赌一把!赵在北方,和秦国一样奉水德,我赌,开启生门的第一块砖是“水”!
李斯转过脸对秦国剑士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国剑士道:“都要死了,问这个干啥?告诉你吧,叫周福蛋!”
“好名字!”李斯自信地对他笑了:“周福蛋,我们有救了,这间密室按五行生克建造,你来帮我,按照我说的做!”
周福蛋虽然不明白但是却也服从命令,秦军之纪律严明不是吹的。
两人依次转动了水、金、火、土、木,突然轰隆隆一声,密室的墙壁移动了,一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眼前,顿时,一股凉飕飕的清风刮进了密室,在火光的映照下,洞口似乎是另一个通道的起点!
“福蛋!福蛋!你果然是有福的!”李斯激动得热泪盈眶,抱着周福蛋语无伦次地喊着。
这时,太后和赵二也目瞪口呆地爬起来。“这……这……我们居然有救了!”
在绝处逢生的激动中,没有人注意到密室的几根支柱和大梁已经在大火和铜门的双重破坏下几近崩溃。
“拿上火把,我们现在挨个出去。”李斯拿起一个火把,准备让福蛋先通过出口。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惨叫,李斯转过头,只见赵二一剑杀死了太后,太后的眼睛仍然大大地睁着,望着出口。
“为什么……”李斯与福蛋都愣了一愣。
“这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她不配活着。”赵二平时嘻嘻哈哈,此刻却神色严肃。
李斯无力再去管这背后的故事了,他叹了口气道:“走吧。”
“廷尉,你救了大家,你先走。”周福蛋恳切地说。
“托你名字的福,你先,快点。”李斯说道。
“先生,应该你先。”赵二严肃地说道,一把拖住他胳膊,将他推进了出口处。李斯用力一撑,爬进了洞口。
“你年龄小,你过去。”赵二对福蛋说,福蛋用力一撑,李斯拉着他,半个身子也已经进了洞口。
“那边还有两个人昏过去了……把他们搬到出口这儿,也许还能活。”李斯与福蛋向赵二建议道。
“好,我去搬他们,你们在上面接……”
赵二话还未说完,突然一声巨响,密室的支柱崩塌了,一阵烟尘扑向李斯的眼睛。他听到周福蛋的惨叫,再睁开眼看时,回到密室的路已被堵死,一堆石头压在福蛋的小腿部,他的两条腿沿着膝盖被截断。赵二和其他人一定已经被压死了。生与死,竟只在一线之间。
李斯发了狠似地奋力将福蛋拉出来:“别动!我来给你包扎。”
李斯借着火把的光,看见福蛋在剧痛下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他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摆,帮他裹了腿,可鲜血立即将布浸湿了。
“没……没用的……”福蛋忍痛嗫嚅道。
“别说话!”李斯感到钻心的疼:“我来背你,我们马上就能出去。”
通道内的土越来越湿润和泥泞,约摸两百步后,空间骤然开阔起来。火把的光映照出纹理斑驳的石头。李斯不禁感叹这间密室和密道的巧妙:原来赵王宫依山而建,密室巧妙利用了环境,嵌入山体之中,并通过一段小小的密道和天然洞穴相连。石壁上有一些受潮而早已腐朽的火把,看来这密道已荒废很久了。他咬咬牙调整了一下背着福蛋的姿势,高一步浅一步地接着往前走。再走一会,道路变得奇陡,李斯只得先将福蛋搁在斜坡上,自己手脚并用摸索着向下爬,再慢慢将福蛋挪下来。在冰冷的空气中,也忙得满身是汗,气喘吁吁。
福蛋用尽力气断断续续道:“别管我了……你走吧。”
“叫你别说话。”
“你走吧……”福蛋似乎在拼尽全力吐出每一个字,这个没读过书的汉子竟说了一句令李斯也惊叹的话:“天下可以没有我福蛋,但不能没有你。”
“别说了。我们都得坚持住。”李斯竟有些哽咽,顿了顿说道:“这里就我们两个活人了,你坚持住,也是在帮我。”说着他干脆脱下自己的外袍,撕下几条,将他的腿又包扎了几遍。
逐渐地,道路终于变平。洞中湿气渐重,耳边响起了潺潺水声,出现了一条溪流,渐渐地水没至踝。李斯几乎精疲力尽,他声音虽轻但兴奋地对福蛋说:“你看!有水流!顺着水流就到洞口了!”
福蛋却不答话了。他颤抖着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他还是失血过多死去了。
李斯抱着他的尸体,独自在巨大的洞穴里放声哭了。看不见终点的洞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躺在地上直想就此停下,但心中巨大的希望和恐惧在猛烈敲打着他:他必须往前走,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都减少了生还的可能!他深吸了几口气,咬咬牙爬起来接着前进。路上越走水越高,自腿而腹,渐与胸齐。他只能弃了火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着石壁一点点前进。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李斯拖着福蛋一路走来,已经耗费了绝大部分的体力,现在更感到自己的腿和腰冷得麻木。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也许,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他摸索到一处突出的石头,靠着它攀到稍稍高出水面的地方。靠在洞壁上闭上了眼睛。他的思想开始恍惚,身体也逐渐漂浮起来,河水竟然开始变得温暖——
那是他父亲宽大的手掌,握住他拿着树枝写字的小手,父亲浑厚的声音慈祥地说:“等爹回来,给你带一支真正的笔吧。”
那是他母亲为他做的冬衣,虽然布料粗糙但是厚实暖和,每一个针脚都缝得细致妥帖。母亲凑着豆大的灯光小心地运针走线,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那是他大哥温暖的胸膛,他在麦垛边抱着他道:“嘿,这么大了,你怎么还爱哭?”说着他指了指远处笑道:“看看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