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落地时,一大片散落的玻璃碎渣随即溅起,那反射着水珠润泽细微光芒的玻璃渣,像雨水灌溉般朝陆知遥袭来。
那一瞬间,陆知遥的眼里看到裹挟着撕碎光芒的碎玻璃渣,仿佛放慢了速度一颗一颗如星辰般闯入眼眸。
剧痛随即让他丧失了所有视觉,那是他看到的最后画面。
陆知遥的眼睛被碎玻璃溅射划伤,穿孔区域在瞳孔上方呈Z字型,接受了角膜穿孔缝合手术,术后效果非常不理想,双目视力仅有0.1。
尽快角膜移植是陆知遥恢复视力最佳办法,在病床上的那些天,陆知遥被从眼睛开始缠绕全身的不适感煎熬地整夜整夜睡不着。半夜里,他经常听到自己60多岁的老爹陆远臻坐在轮椅上,轻微的鼻息声陪伴着无尽疼痛缠绕的黑夜。
几周后,在伍州附一院七、八公里以外的一间大学宿舍里,一个少女眼瞳里倒映着整个世界的斑斓,挣扎着倒地。
警察到达时,在女孩的遗物里找到了器官捐赠卡。
陆家听说出现了可供移植的角膜,第一时间动用了伍州所有医疗资源,陆远臻几次三番在院长办公室里急得直跺拐杖,好不容易走后门插了队,终于把陆知遥送上了角膜移植的手术台。
“嘭!”
随着无影灯的熄灭,陆知遥飘散出去的思维“咻”地被拉了回来。
开睑器被取下后,陆知遥眼皮耷拉下来,昏昏沉沉间听到医生和陆远臻、陆知乐交待了几句,很快无力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陆知遥迷糊间看到眼前一片灰蒙蒙,应该是纱布还没取下,正想接着睡。
忽然——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俊朗帅气,眉眼潇洒,挺直的鼻尖通红,是被冻得吗?可陆知遥明明觉得周身还挺暖和。
少年闪着光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陆知遥嘴唇动了下,问:“你是谁?”
没人回答他。
那少年慢慢迈开脚步走近他,伸出手,仿佛捋了捋陆知遥额前的头发。
陆知遥一阵纳闷:“我住了这么久医院吗?刘海都长这么长了?这家伙怎么一上来就跟我动手动脚的。”
就在他纳闷时,少年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嘴角边隐约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那一刻,陆知遥的视线瞬间变成一个大光圈镜头,全世界都被虚化,唯有那人的笑靥仿佛聚着陆知遥眼里所有的焦点和光芒,被点了穴禁锢住一般。
陆知遥呆呆地注视着他,仿佛听到遥远深处有一首缥缈寂寞的诗句砸进耳蜗,听上去平淡无比,却激起他一阵酸软忽然从脚底直抵心尖,他情不自禁伸手想去摸一下那人的脸。
可那少年仿佛一个孤独而执着的旅人,一言不发,冷静的面容下藏着一汪没有涟漪的湖水,平静地如同能倒影出陆知遥每一寸惊讶表情。
就在这一刻,一片,一片,一片……
白色的雪花从陆知遥眼里缓缓落下,本就很安静的世界忽然纯白一片,他感觉周身被一片片鹅毛般缓缓降落的雪花包围,每一朵都仿佛倏然穿进自己身体化成宇宙里的浩瀚银河,继而又“唰唰”地分解成满眸星海,顺着视觉直抵遥远的天际。
空旷悠远,白色天地间纯净而寂静。
那少年微笑着在一片风雪中与他安静地伫立对视,时间停住,人海相逢,全世界的柔软仿佛都旋在那人的唇角边和眉眼中,天地在陆知遥的眼里,下起了纷纷扬扬、直落心尖的一场苍茫而温柔的大雪。
第2章第2章
陆知遥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住了,他试探着摊开手去接那落下的雪花,可手心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眼前一片白雪茫茫,那少年与他对立注视片刻后,眼波里那股温柔的静水毫无预兆地刹那散开,那人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不见了。
陆知遥感觉身体被摇动了下,不知不觉间,眼前又变成了被一块纱布挡住的视线。
刚……刚才是幻觉吗?
“喂,知遥,你没事吧,醒了吗?”陆知乐推了推他。
陆知遥直到听到他姐的声音,还傻逼似地微微张着嘴。
“嗯?姐你在啊,没事,刚醒过来,有点不适应。”陆知遥边说边坐起身,轻轻朝陆知乐说话的方向转了下头。
“你醒了就行,医生说你角膜换得很顺利,多休息休息,一个礼拜就能出院,出了院好好休养,别到处瞎浪。一会儿你们公司新招的那个秘书会过来照顾你,我回家去看看爸,你这让人费心的,他都好几天没好好睡了。”陆知乐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