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狗子听话地让到一旁,依旧张嘴吐着舌头,尾巴摇个不停,肉眼可见的十分快乐。
那位负手而立,墨发银莲冠的白衣道者,面戴乌漆描红,高鼻阔目的昆仑奴面具,在此期间一直安静地立在道旁月桂树下,似在用温柔目光注视着少年与细犬。
如果他的双眼能看见的话。
月光下的道者,周身散发着他独有的那份温柔气质,夜风拂过,衣袂飘然,有只赤色蝴蝶相伴,翩翩扇动翅膀浮在半空,在夜色下发出幽幽红光。
“多谢哥哥。”少年对月桂下的白衣道者展颜一笑。
“嗯,这位少年郎,可是在人群中迷失了方向?”那人有着世上最柔和的嗓音。
“浮梦生哥哥,你明知道是我啦,我也知道是你。”杜若之笑嘻嘻道。
“小友是如何认出来,这千人一面下是阿谁?”
“我已经熟悉哥哥身上杜蘅草的清香了。”杜若之仰头,看着眼前之人,笑道。
闻言,男子不再负手,揭下那只面具,唇边漾开一抹温和浅笑:“原来如此,小友的感官也很灵敏呢!”
金陵月上桂花初,名士风流不尽书。
杜若之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那个执镜而立的人,周围喧嚣不闻,人影皆消,灯火安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清风徐徐,秋花瑟瑟,灯影下那人清俊面容漾开的笑,如同春日里徐徐绽放的早樱,自己曾在梦里见过的某个飘渺影像终于有了触之可及的清晰样子,他欣喜,他痴迷,如梦非梦。
“小友?”少年半晌无回应,白衣道者温和道。
“是,浮梦生哥哥,我在。”
“小友很开心?”
“是啊,能偶遇浮梦生哥哥,我很开心。”对方看不见,杜若之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道子亦然。”浮梦生淡若琉璃的眸中有温柔笑意。
杜若之笑意更加灿烂:“哥哥此行,是要去往谢氏?”
“嗯,在此之前,请小友随道子同去白塔奉灯如何?”
如何?当然是答应啦!
白衣道者与红衣少年双双转身背离繁华落处,身边跟着一犬一蝴蝶,往游龙白塔而去。
游龙白塔位于金陵城东,白塔高耸入云,九重八角,飞檐皆悬铜制塔铃,与塔前那池净水中的镜像成双,白塔内供奉明灯一千零一盏,昼夜不息,百年如此。
白塔原本并无塔铃,也无明灯,只是在秋官祭这天,有秉烛祈福的习俗。经久不息的明灯供奉,缘起一位过客。
众人曾经也好奇过那塔铃之主,奉灯之人身份。据负责看护白塔的老者讲,百年前,曾有位年轻男子,带着一车黄金前来,作为采买费及辛苦费,将奉灯之事托付于原本的守塔人,让其保证塔中日夜明灯一千零一盏,待黄金用尽,那人会再来。
如今百年过去,原本的守塔人去世,子承父业的守塔人如今也年过半百,那车黄金却只用了三分之一不到,因到白塔祈愿很灵,尘世的达官贵人,普通百姓都习惯去白塔奉灯祈福,逢年过节期间更是人多如繁星。
塔中灯位一千零一盏是上限,前一个人所奉之灯灯油燃尽,才能换下盏。因而奉灯也要排队。塔里几个功德箱里日日爆满,大多是附了银钱交子的心愿帖,奉灯名额都能往后排一年,最初那位奉灯之人的经费,更无可花出去的余地,如此看来,那人现面的日子亦遥遥无期。
好奇并非执念,那位身份不明的过客被大多数人遗忘,唯有奉灯祈福的习俗流传了下来。
因秉烛祈福曾引发过一次小小火灾,秋官祭当天的祈福,也改为奉灯,在秋官祭第二日的烟火大会结束后,子时开始,人人皆可前去奉新灯,灯位自然也是先到先得,在白塔顶层夜阑西窗领灯。
今夜的游龙白塔,尚未及子时,也有了不少祈愿人。
离放灯还有点时间,人们大多在外候着,三三两两在露台谈笑风声,也有带着面具依栏咏诗吟唱的。
杜若之头回来此处,浮梦生便带少年先去塔内熟悉下环境。
细犬爬到第三层塔,就跑不动了,杜若之便独身将狗子抱了起来,便走边捋毛边问浮梦生:“哥哥,你的狗子叫什么名?”
小艾坡高兴地拼命摇尾巴,张嘴吐舌头。
“是你的狗子,它叫小艾坡。”浮梦生笑道。
“哈,我的狗子?哥哥居然也会开玩笑。不过,这真是个好名字。”杜若之一本正经道:“哥哥擅岐黄,是根据艾草和五月坡两位草药给狗儿取名的吧?”
浮梦生笑意愈深:“小艾坡应该很高兴,自己的名字多了这层涵义。”
“汪!”小艾坡表示无比赞同。
“哥哥你这样,我倒真是拿不准了。”少年脸一红,瞥见那赤蝶,想起那夜悉数飞走的银色灯蝶中,似乎有一抹红色光亮,便又问道:“那么,蝴蝶可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