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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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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谒海喘匀了气,轻声道:“歹人走了么?”

王仪哭道:“已经死了!您歇歇,我叫人来,您没有喝多少,定然……定然……”

王谒海摇头道:“不中用了,那是蟪蛄胆,虽然吐出,可缓一时,但到底怕是会留下病根。”他顿了顿,强打精神,“仇家上门来了……王铿哪里是挡事的料。仪儿,你快拿着那块木片,还有……这个,”他从脖子上气喘吁吁地除下一样物事,是个圆形的金属,上面有盖,递给王仪,再问她道:“跟前还有什么我的信物没有?”王仪道:“有一枚太爷的印章。”王谒海问:“哪一枚?”王仪拿出来给他看了。老儿喘一口气,点了点头,再强撑开眼皮,伸手握住她手道:“你连夜速去淳安千岛湖里,用这枚‘归星’罗盘寻弇洲岛,去见弇洲先生。跟他说……我们十二家当年寄存的东西,如今已逾年限,请拿出来。”

王仪奇道:“拿出……什么?”

王谒海道:“是一份图纸。但你也不用忧心,他们定然是拿不出来的。若他们拿不出来……就亏了他弇洲派的名声,悖了他的承诺,你就可以让他们做一件事来相抵。”

王仪道:“那孙女儿要让他们做什么?”

王谒海道:“那时你就拿出那片木片来,请他们看在十二家同心同命的份上,如今大难当前,万务从中襄助。”

王仪惊道:“弇洲派难道不是八教中人么?怎么能是我们家中的……”

王谒海道:“那也是陈年旧事,旁枝末节,如今之际,却赶不上顾这些了。你说若是弇洲先生愿意襄助,这木片就也一并烧了,再不提起。”

王仪道:“一块木片而已,他怎么会……”王谒海道:“你道弇洲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看一眼就明白了。”王仪点头应道:“是!”却忍不住又犹疑道:“可这东西,太爷舍命从那火里抢下来……”王谒海摇头道:“若是凤文失了,这东西也是无用!”轻轻抚摸她手,语调中满是慈爱怜惜:“好孩子!唉,家里这么多子孙,没有比得上你的!去吧,不要教我死不瞑目!”可说着却缓缓闭上眼睛。王仪道:“阿爷,你莫睡,我这就叫叔父过来!”冲出房去,刚要喊叫,却骇然不已,只见沿途倒伏了许多死人,又听得前厅兵刃交加之声大盛,放眼望去,各处混乱之中三五捉对,尽皆战成一团。

喻余青失手杀人,心中更是烦恶壅塞,也再不避人,一路只往厅上去。他恰才掸手间便令偷袭之人毙命,本意是要救王仪,却实际上是救了王谒海。这时候想起来,更添愤懑:若不是你身为王氏宗族之首,却对我金陵王家上下满门之大难束手罔顾,这天下之大,又何能连我与三哥的容身之处也没有?他走回堂上,王铿和薄暮津已经各自对上了几个前来挑战的点子,众人目不错睛地看着,只道是宗族兴衰,系与此刻,谁也没发觉后院里有人改扮郎中偷施暗算,几乎害死家中族长。他只觉得这洋洋济济一堂之中,和自己当初在金陵的时刻,更无分别:子弟勤习武功,也曾遥想着日后也能惩奸扶弱,名噪一时;再不济至少强身护体,能保得家宅平安。但凭什么便被搅入这一滩不明不白的浑水之中,连想要求救都无处呼喊?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却连尸身也无处可寻?

也是怪事,他忿怨愈重,心口那怪蛊便勃勃跳动,经脉里的轮转便转得愈快,体内真气的壅结滞塞便舒坦一些。他原本以为是自己重伤后难愈导致气息不畅,如今知道自不尽是。堂上与薄暮津过招的那人招式凌厉,薄家主人如今伤了一臂,更兼体虚未复,居然一时间落在下风。对方冷冷喝道:“薄大当家也不必硬撑,认输罢!”有三两子弟喝道:“你们使车轮战法,又算什么好汉了?”底下一个同门叫道:“薄师弟,你且退下,我来战他。”待要抢攻上来,对方却使一柄巨杵,劲风整个罩住,那硬功本领是一等一的,旁人剑碰上那杵,便被一股大力弹开了,也救援不得,反而被迫得左支右绌。薄暮津喝道:“都退开了!”剑花一挽,抢攻上去。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却是两兵相交,他单手如何撑住对方巨杵攻势,只觉一股劲力迫来,眼见那杵便要当头槌下。

薄暮津心中也是一突,不由得叹道:“罢了!”心道这一杖下来,自己得少半条命去不说,族中怕也没有能和这点子硬抗之人。若是庞子仲不受伤时,自然可以一战,但他现在也是重伤未愈,看来这下家产业,多半是扯呼了。可那杵却迟迟没落下来,只听一把干柴般的沙哑声音道:“等一等!”睁眼看是,但见一个瘦长怪影站在跟前,居然单手便抗住了那金刚杵,一头乱发遮住了大半脸孔,露出一副嶙峋皮相,好不瘆人;对薄暮津道:“我有话问你!”

那使杵的汉子大怒,可他那一根平日里舞得虎虎生威的巨杵百来斤重,是硬功中的硬功,此时仿佛被一柄巨钳钳住,任凭他拖拽抗抬,居然纹丝不动。喝道:“他奶奶的,你是什么人,来管闲事?”反脚一蹬,袭他小腿。

恰才喻余青在这灵堂走过,倒也不是全没有人看见,但一则他身法快如疾风,气息却敛若静石,无人察觉,或是察觉了也觉得多半是遇见鬼魂或者错觉;二则是这副古怪样貌,多半不是正路上的人,而山野之间,怪杰云集,尤其是走旁门左道修习之人,举止形貌古怪者不胜枚举。许多讨命营生上,剃半头、纹满身的不计其数。这一趟来薄家的这群“下家”,平日里庇荫于十二家的势力之下,做地头蛇的买卖,也都古古怪怪,是以恰才许多人也都将他当做是这群讨债人的同伙,直到此时出手,才察觉这人不同。

喻余青按住那杵,救下薄暮津,都是情之所至,自然而然,见到故人,张口便想问他“你见到我三哥没有?”却陡然想起王仪的话来,那话便梗在喉头,一股酸涩泛上眼睫,那人脚下堂腿早到。他怒从心起,翻身一转,卸开那巨杵之力,反倒跃在上头;那人下盘正在疾攻之中却陡然肩上吃重,啊哟一声,被压得半跪下去。

和他同来的几个人见同僚受挫,一同冲出,喝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五六样各色兵器照着喻余青腰间刺到。他脚下一旋,避开杀招,人已旋上半空,自然而然用上本门的轻功。十二家中,轻身功夫各有不同,但确实一脉所出,身姿形态极其相似。众人一看之下,都道这人是十二门中的人,那自然不会与薄暮津为难,心中放下大半;只几个点子笼头怒意更胜。薄暮津眼界却是不同,当下认出来,暗暗奇怪:“咦,这是金陵王家的‘芙蓉飐’!”

那几个援手叫道:“好啊,敢问是哪位前辈到了?”口中出声,身形却一起扑上。这下以多打一,自然不占先理,是以先喝称是前辈高人,反正看这出手架势,人又奇形怪状,料想不会是十二家里理俗物的门人晚辈,也就不在乎众人以多欺少。众人尽皆鼓噪。他们轻功没有平地起势那般好的功夫,于是两人那些棺木上借力一点,纵身朝那怪人扑去,另两人却站在棺盖之上,手持双峨眉刺,只要待他坠身之时,杀个措手不及。喻余青心念一动,“我又是什么前辈了?”登即想到自己目前的状貌,定然是像个古怪老人,不由得一阵酸涩,抬手一挥,掌风过处,几人都但觉气息一窒,急忙倒身跃开,不敢正面硬接,落地时啪啪数掌,推得两台棺木朝他猛然撞去,要趁他避让时身形不稳,伺得杀机。

喻余青见他们侍弄棺木,惊扰死者,心中怒火上窜。他只道王樵已死,说不定眼下便躺在哪一具棺材之中,心中切切,更见不得如此作为之人,当下掌风一划,抵住棺木来势,冷冷道:“灵堂之上,岂容你们如此胡闹!还不跪下磕头!”心想你们当我是老前辈,那我也使点前辈的架子出来教训,可手边没有趁手兵刃,于是朝最近一人探手一夺,夺了一条长鞭过来,心道:“这倒合用!”鞭梢一指,身形反掠,那鞭子一下击中周遭人腿弯,抽得一排人倏地跪下,旋身而起,掌风下落,逼得他们不得不伏低身子,佯做叩首。唯独那使巨杵的汉子一身横练的罗汉劲,直受了他当头的一鞭,也抽不动他下去,两眼直瞪瞪看着他,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喻余青冷笑道:“好,你可以辱旁人逝者,旁人却辱不得你么?”心中戾气一生,脚尖猛然在那巨杵头尖一扣,那杵身反压下去,是一招“凤点头”的招数,只不过化剑为杵,劲力直灌而入,但见那杵头当地一下,朝他猛砸下去,正中后脑,将一个堂堂七尺、筋肉虬结的汉子砸得跪坐埋身,以头抢地。十二家中子弟正对这帮匪人愤怒无已,见他们片刻间不得不朝着自家灵堂叩首,都一价声地拍手称快。

可过了一会,那人却仍然一动不动。他几名同伴察觉不对,往前一看,都惊得啊了一声,但见脑浆迸裂,头壳尽碎,从那巨杵底下花花白白地流出来。吓得女眷们乱糟糟尽往后躲闪,众人一时都没了声响,半晌却一齐转脸,望向站在一旁的王铿。此时家族之中,以族长之子号令为首,出了如此严重的事体,自然要听他发落。

王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青筋抽动,血管暴突。原来恰才被喻余青没费吹灰之力便夹手夺去的,正是他手中的兵刃!

他此时却也知此人恐怕是族中前辈,只得捺着性子,道:“前辈是我族中人不是?若是,哪一家哪一门上宗族,能否告赐名讳?”

喻余青却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兀自大惊,他不过是要给那人些颜色看看,让他跪地求饶罢了,谁料这一杵下去,居然将一人打得脑浆迸裂,殊非本愿。又想起先前被自己不过一捏一扔,便已毙命的那名假郎中来,心中惶急,暗道:“怎么会?我究竟怎么了?”去看自己双手。王铿见他不理,赶不及喝道:“得罪了!”扑身上来,先夺他手中鞭子,心道这是我立命的武器,无论如何要夺回来,方能挽回颜面。喻余青一动不动,任他轻易夺了回去。王铿使了十成功力,更兼十成小心,却毫无所用,长鞭甫一到手,更觉丢脸至极,心念一转,暗道:此人不防备我,正留不得。趁着二人错身之际,一式龙图精要中的“鼎成龙去图”缓缓按出,正要中对方膻中大穴。这一招无声无息,喻余青却恍若未觉,只盯着自己双手,怔怔发呆。

旁人不觉,薄暮津就在旁边却看得清楚,虽见王铿此举行招甚缓,似乎并无大力,但所攻位置确是人身要害。心道此人便不是我族中前辈,也是恰才救了我一命的人,怎么能由你暗施偷袭?不由得挥掌去拦,口中叫道:“住手!”他哪里知道王铿为求一击必中,这如此缓行的一招用的正是《龙图精要》里的上乘功法?双掌相错,如遭雷击,登时被震得倒飞出去。这一霎之间,众人看不明晰,三人距离又近,只见薄暮津伸手去拦,紧接着被这怪人震飞,还道是这怪人要袭击王铿,薄家大少出手阻拦,所以被这怪人打伤。但见薄暮津这般武功境地,居然直直飞到厅上,撞碎了几扇桌椅屏风才停下来。再扭头看时,但听得一声大叫,只见王铿的手掌按在那人胸口,却被那人一支枯木似的怪手握住手腕,任凭他挣扎扭动,情状骇然,居然挣脱不开。他断断续续叫道:“老……老前辈,……还请……还请高……高……”四个字居然气息渐断,难以为继。乐禅叫道:“不好!这人不是一路,快救王二!”几名子弟立刻持剑袭上,将那怪人围在垓心,剑阵齐出。喻余青混乱之际,居然扔不开王铿,左手二指一并,将刺来的长剑一一扳断。

那些夜袭的笼头原本忌惮这武功极高的怪人,可见他们自己反而斗起来了,那正是再好没有,一声响哨,也不顾什么规矩,各自来此自有仇怨私心,只叫道“取成契去!”厅上登时大乱。

第四十四章丹心一寸灰

原来薄暮津出手阻拦之后,王铿仍未停手,心道一不做二不休,这怪人武功虽高,但若是自己堕了颜面威名,日后还如何在家中做族长领袖?他心气极狭,性如雷暴,思想间从不念及前因后果,只是任性而为,仍然一掌按上喻余青胸口膻中大穴。他的这套《龙图精要》上的功夫修习未久,但习武历年之中从未有过如此之快的进境,只道是父亲偏心兄长,舍不得把这武功传他。虽然未习全练至纯熟,却也非要在这种时刻使出,半是证明更半是显耀。

按说这一掌打在重穴之上,对方又全无防备,那掌力一吐,就十乘十地要了对方性命,谁料一按下去,仿佛泥牛入海,一支手臂像是淹没在沼泽泥潭之中,越是使劲,便越陷越深。他急忙想要退开,可手腕居然像被盘根错节的藤蔓扯住了一样,动惮不得。那人后知后觉般探手出来,抓住他手腕。王铿拼命挣脱,可哪里挣动得了?定睛看那手腕时,吓得更是魂飞天外:原本远看时只道是个老者,所以皮如朽木,指若盘藤,可凑近看时,这手臂便真似用枯萎树皮包就,底下却隐隐透出人骨骨节和经脉血络来。他大惊之下,话也说不完全,但见那枯木指节往他手腕外关、内关二穴一扣,便似打开了闸门一般,陡然之间,自己体内的真气内息仿佛奔腾江水,一泻千里。这一下惊得他面色煞白,牙关格格作响,但觉一生修为,转瞬间便要尽付流水,顾不得风度,大叫道:“老……老前辈,……还请……还请高……高……”心中却暗道:“这不是人,定然是来讨命的妖怪!”

喻余青浑浑噩噩之间,没防备被王铿拍中胸口,却并不觉得疼痛,反手一扣,想将他扔开,又怕控不住力道,像先前那样随手便扔死了人,因而凝力不发。谁知他一扣内外二关之穴,对方的真气便倾泻而至,这一下再要甩开,却急切甩不脱了;王家子弟的剑阵早到,他只得单手一让,提着王铿闪开一招,自己左手出去,王铿恰才注入的真气灌注指尖,手指便如利刃一般,砰砰乓乓几下,空手将来剑剑头尽皆扳断二寸来长。众人都看得呆了,但见他提着人高马大的王铿,身若转蓬般飘然落地,哪个敢拦?倒是便宜了那些笼头点子,正好发泄多年来在十二家底下俯首帖耳、缴纳月岁的晦气,不少人身上更背着世仇,要知道这些个私枭、帮会哪个不是曾占山为王、遇水设障的一霸,和十二家为争地盘,总要有过生死较量。打不过之后,要全性命,保生意和地盘,那就得俯首称臣,按十二家的规矩,借地庇荫。如今正是反水之时,自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仅将厅堂翻得乱七八糟,更一声呼哨,朝后院家眷、伤患住处涌去。

薄暮津叫道:“快去后院,拦住他们,保护伤者!”

王铿却一口气喘了过来,惊呼道:“谁敢走了?!快快与我拿下这……这……,他会使妖法!”他倒也不敢当面管这人叫妖怪,但眼中惊惧之意,已然大盛。旁人两厢命令之间尚且犹豫不定,心道若是不救王家二少,任凭这怪人将他打死了,王家那边大少来时,谁交代得过去?更何况他王铿带来的王家人,断然不听薄暮津的号令,因此全围上来要援救二公子,不去理会其他。

薄暮津又惊又怒,道:“那位前辈使的是我十二门中的功夫,想必是我门中人,不会伤害二叔父;二叔父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未免狭隘了罢!我们大敌当前,家中伤者众多,正该合力同心,救助弱小才是。”王铿原本这番前来,就是要给薄暮津下马威瞧瞧,如今却被这年少的家主一顿斥骂,好不丢脸,可又不能驳斥,怕自己一开口去,就被薄暮津叫破自己刚才偷袭之事。谁料薄暮津才没有那份闲心,根本不顾他,自己带着家丁弟子,冲去后院拦截了。王铿只觉得陡然胸口一股大力压来,抑得两眼昏黑,血气翻涌,经脉倒转,头晕脑胀之际,只见那人朝他一瞥,低声嗤道:“你是说我是妖怪吗?”顿了顿又是一笑,道:“那就当是妖怪好了。”说话间已经撂倒数名王家门人,却全不费力,用的反正都是王铿的本领。他分力出来消去王铿汹涌而来的内息真气,便如同给澎湃洪水找了泄洪口一般,一有疏通,自然不那么吃紧,那股先前挣脱不开的大力也就松了。但王铿却一时竟忘了收手,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怪人恰才看还是一张狰狞可怖的怪脸,连多看一眼也不愿,可刚才一瞥之下,那乱发之间露出的居然是一张清隽俊秀、美如明玉的面容,朝他那一瞥间仿佛明珠含泪,几多怨惋沧然,凝于长睫,不由得看得呆若木鸡,愣神出晌。

喻余青却也感到他内力不再无处可断,现在倒是可以将这腌臜扔开,可这次却怕再掷死了他,于是将他手中的长鞭夺来,鞭头一卷,力道不过轻轻一送,就将他甩回门中子弟跟前。几个人反手捉住那鞭身,猛地一拽,喝道:“鞭子撒手!”这根雷公鞭全是金丝铸就,金光粲然,柔韧虽好,也同样坚硬无匹。只见喻余青手腕轻抖,道:“好啊,还你!”几个人猛地一拽,没防备一股大力却扯了空,全部连带王铿一起摔了一个筋斗。再看时,那根金鞭居然寸寸尽断,被雄浑内力震做了齑粉,连带他们手里握着的部分,一张开手都变作粉末,簌簌落在地上,被呼吸一荡,腾起一股金色的薄雾。众人都目瞪口呆,看着两手间金光闪闪,却哪里还有鞭子的影子?又想若他这力道再多吐半分,岂不是连人也给他震成了碎块?

喻余青往前抬脚便走,周围人虽然拔剑相向,倒也再没有一个敢上来做出头鸟。有人大着胆子喝问道:“你……你到底什么来历,站哪一边的?”他不想理睬,也不答话,只站在那粼粼棺木之中,任由白幡拂面。突然只手轻轻一推,便推开其中一扇无名棺板,只望一眼,又摇头道:“不是他!”

王铿一双眼只钉在他身上,这时候才突然省起,刚想站起,却浑身乏力,一跤坐倒,心下大骇,冷汗涔涔而下,暗道:“怎么回事,我多年的修为功力,怎么仿佛全都没有了?”

这时候却听见后院传来喊声,有人惊叫道:“王老爷子不好了!”薄暮津也喊道:“叔父!太世伯遭人暗算了!”

众人发一声喊,顾不上喻余青,搀起王铿,这时有几个后生将人从后堂抬出来。众人都啊地一声,全围上去。只见王谒海浑身烧伤,裹满绷带自不必提,身子看上去却软绵绵的仿若无骨,一碰之下,发现里头骨骼寸寸俱断,早已没了气息。众人都面面相觑,虽然都猜到王谒海火伤之重,怕是约摊不过数日,却没想到会被人以这等手法重掌杀死,似是显然恨到了极处。

喻余青隐约瞥见动静,倒是一愣,他以为王谒海只是被灌了毒药,虽然自己出手时打翻了半碗,但到底有些进入肠胃,若是厉害的毒药,一滴也能致命。那会儿王谒海虽然苟延残喘,但尚且未死。怎么这会却是被人重掌捺毙,并且打得骨骼寸寸尽断?但他又想,这一番因果,想必是王谒海咎由自取,那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便不去看,又缓缓推开另一扇棺板。

众人却是群情大哗,尽皆面色惨白。若说是底下这些闹事的响马点子,可这等功夫,哪里是寻常人有的?若他们有这门功夫,也不必等到今天再反。于是想当然去,自然都想到恰才这位轻易拿住了王铿的怪人高手身上,一齐转脸望去,但见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正一扇扇棺材打开看过,分明像是黄泉里的冤死鬼魂前来寻仇衅血,居然连尸身也不打算放过,怎不令人毛骨悚然?

王铿想到自己半点功力也使不出来,正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招数,看到父亲死状,又想到自己刚才那根金鞭的下场,不禁觳觫不已,心道:“这般邪门功夫,这人是不是也用在我身上了?我这会儿全使不上力气,一会儿是不是也要骨骼寸断?”颤声朝喻余青一指:“是他杀的!”薄暮津喊道:“等一等!莫要错怪了好人!”可当时堂上,众人都眼睁睁亲见这人将一根寻常刀枪不入的金丝股络编成的金鞭给化成了粉末,那化人骨想也是轻而易举。心中都先入为主,哪里还容他分辩?更不论以多敌少,全数结阵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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