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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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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后殿半嵌入山体,四扇巨大的石门此刻当中两扇半掩着,他贴着缝隙朝里看去,却是一惊,见王仪居然也在殿内,汝凤生却不去理她,只是定定看着面前自己提笔写下的一副字。这殿内布局奇诡,顶上有星图棋布,脚下石上刻九曲流觞。喻余青一见暗道:“奇怪,这里似乎有些眼熟。”厅堂远处挂着一幅画,画中人似在使剑,身子凌空拧转,姿态潇洒,面目俊美非凡,脚尖轻踏层峦,剑指松斜抹鬓,姿态表情带几分慵然自得之意,一笔一划都勾勒得浑然天成、临虚御风,仿佛要脱纸而出。

喻余青向来爱美,见到如此风流俊美的,即便是郎君他也要多看几眼,好和自己比较一番,于是便看得比常人为细,见画跋写道“广鸿十五年春仲凤子戏笔赠弟荃”,心道:“啊,这画上的人是沈忘荃。”又不免觉得奇怪,“蟾圣在这山里住的昏了头了,广鸿这年号没有十五年啊。”转念一想,“他如果当真恨嫁蛊神通入骨,为何又要把他的画放在这后殿里头?”

正待思索,却听得王仪说道:“老爷爷,你解不开的。你认输吧?”蟾圣道:“胡说八道!”他如今年迈体衰,气急攻心,身子忍不住微微摇晃。喻余青好奇是什么让他如此殚精竭虑,悄然走入殿内,从后看去,发现那纸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凤字,正是和王樵手心同样的笔触,心想他疗治王樵时,想必已经看去了。只是这回并不单单只是一幅字,反而在每一道横竖的走势上,他标注了掌心穴道的走向,又映照了人体经纬大穴的走向。只听蟾圣喃喃道:“我怎么会解不开?这掌心应的实际是全身,小周天应的是大周天。人身有掌,掌心有人。大一是一,小一亦是一。可是……可是……这功夫有什么用?”他抱头苦思,想不明白。

王仪道:“自然有用。凤文除了这一个字作为体用,当然还有一卷注说的经文。不然谁学得会了?只要二者合一,便是天下无敌的武功。”她定了定神,续道,“所以你搞错啦,喻公子不是凤文的传人,所以你先前不算输了,他用的也不是凤文上的功夫。我世兄才是凤文的传人,但他一点武功也不会使,这凤字在他身上,他却连穴位也认不全,所以毫无用处,但你既然答应了要救他,自然不能伤他。你既然不能伤他,到底还是凤文胜了,是不是?”她聪明伶俐,当下便抵住了蟾圣。

蟾圣怒道:“好啊,我输给一个中了毒半残废的小辈,你让他自己过来跟我说,他要我做什么?我老头子活不过几日了,但这山上这么多徒子徒孙,总给你办到便是。”

王仪吸了吸气,道:“老爷爷,你先前说了,只要是凤文的传人赢了你,你就答应一件事对不对?那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她这话一出,莫说汝凤生,喻余青也吃了一惊,心想:怎么她也跟凤文有关系了?果然听蟾圣喝道:“难道你这小姑娘也是凤文的传人?”

王仪道:“我虽然没有学过,但凤文的经注却是家传的秘匮。所谓的传人嘛,继承了本领的自然是传人,传承了家中书匮秘笈的,也自然是传人。”喻余青心中微笑,暗想这姑娘口齿伶俐,却也不信她真有什么秘笈。十二家中若是庐陵王家早已有了什么凤文的秘笈,何必还要在十二楼上苦苦相逼?但他看向王仪时,却见她脸上毫无血色,神情里有一股决绝凄楚之意,却是一愣,暗想:怎么了?先前还好好地呢,谁惹她生气了?

汝凤生道:“十二家要是早有什么经注,至于一代不如一代地如此不济?你一个女娃娃,又能当什么传人?十二家那么多男丁,难道都死绝了吗?”

王仪低声道:“我虽然姓王,但是我妈妈姓沈。我妈妈不是甘愿嫁到王家做小的。”她话语一出,蟾圣的身子便如雷殛般晃了几晃。她继续说道:“我妈妈交给我一个匣匮,里面放着凤文的经注。她对我说,我们沈家曾是当地望族,但却因为怀疑私藏了凤文,被十二家害得极惨……她也被迫嫁入王家……她要我有一日学会了凤文里的功夫,替家里和祖上报仇。”

汝凤生定定看着她,从她脸上果然瞧见了几分熟悉的影子,心头大震之余仿佛重见故人,一股亲切怜悯之情油然而生,道:“……那很好啊!那你学会了没有?”

“我是学不会的。再说,家里人对我都很好……太爷对我尤其好,我怎么能下得了杀手?”她叹了一声,道,“老爷爷,我要你答应放了我世兄和喻公子下山去,我就把那经文给你。您武学如此渊博,本领又是当世第一,一看肯定就明白了。”

汝凤生听她夸耀抬举,老怀犹畅,却不知这是王仪惯常的把戏了。道:“我又没有要拿他们两个小辈怎么样,我这一门的诸多毒术与解法不传外人,偷学盗经者死,所以我把他收入门墙,再传授解毒之术,难道亏待了他们?哼,你要放他们下山,是嫌我南派的功夫,不及你十二家的正宗吗?”

王仪急道:“不是,您的几位弟子就在外面,正商议您百年之后如何着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寻到长生不老的法门。”

原来王仪先前等在殿外,谁也没在意她。过不片时,张元伯赶了上来,劈头就问:“那姓喻的小子进去了么?”二鬼都说了是。张元伯道:“怎么,难道还真要收他做关门弟子?老大认不出来,你们还认不出来吗?他不正是那日拦山道上的金面怪人,他求师尊救的不正是我们找寻的凤文传人?若不是他们当时不愿跟我们上山,老三怎么会被师尊发怒处死?他算计好要让师尊答应救这王家小子,岂不是杀不得他了?”

赵朗为人圆滑,道:“二师哥,你莫要心急。师尊如今散功已毕,自然天岁将近;仇家也死了,百年恩怨,我看也可以揭过了。”他轻咳了一声,道,“我们也得为今后打算才是。”

张元伯睁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师尊的修生长岁之道,你我都知,多半就归在这凤文上。等他老人家百年之后,我们鬼蟾山再无一人会这长生之法,岂不是令人耻笑?”

张元伯双眉一轩,道:“怎么,师尊散了修为武功,就不是你师尊了?师命就可以违背了?仇家便不是仇家了?”

赵朗微微笑道:“师尊答应救的是那姓王的小子,我看倒是徒有虚名,救之不妨。但我们这位新收的师弟,身上那蛊和师尊正是一样的。师尊殡天之后,要拿他如何,还不是看师哥们的意思。”

张元伯怒道:“师尊收他入门,那就是我们的师弟,一同门人,一般教诲。”赵朗道:“师弟若犯了错呢?”张元伯道:“那时候自然由掌门人责罚。”赵朗道:“他害死了三师哥,该不该责罚?”张元伯一愣,这倒是趁了他心意,但他知道史文业性子不同,道:“大师哥说不定不会答应。”钟士贵笑道:“大师哥今日要下山接引一位贵客,半晌回转不来的。”赵朗抓紧道:“我们也不害他,只是师尊神智不太清楚了,留小师弟讲武的时间长了些,衣服上的檀香散去,他没习过毒经心法,那月蟾香木自然会毁了他精神。只待把他引入忘情谷里,和那些女人一样关着,谅他也逃不出去。”

王仪听得心中大怒,心想丑狐儿为救你们险些丧命,你们枉为前辈,却不知感恩也罢,居然但这几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却也不敢出去与他们当场对质。师兄弟三人又说了一会,却又说犟起来,原来谈到谁来继承教宗之位,又是一番争执。虽然作为老大的史文业一直执掌教中事务,但他武功没有另外四位兄弟厉害,更何况他不赞成修长生之术,而另外几人都认为这是蟾山教宗之本。张元伯虽也这么认为,但却坚持以师命为本。钟士贵年纪不算小了,心境还很小,嘻嘻哈哈说道师尊现在根本脑袋就没几天清醒,更何况成日在殿内呆着,根本不理睬我们问安,要是糊涂说出让死了的三师哥做教宗的话呢。这倒是触了张元伯的霉头,几乎立刻便动了手,三人砰砰乓乓,打作一团。

王仪见他们争得昏天暗地,无暇他顾,正好趁机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跃上蟾头香的位置,躲在香炉后头,吸饱了檀香,想了想,伸手将香炉里和香案上剩下的香全拿了,塞进怀里。她身量本就轻盈,轻身功夫更是矫若飞燕,偷偷摸入殿中,三鬼均没有发现。她一心只想着相救喻余青,一时也顾不上害怕,刚走入殿中,却就正好听见蟾圣在对喻余青传授如何帮王樵解毒的法门,听到他问:“你想不想和这个人共天长地久?”头顶仿佛被猛地砸中,站在柱后动弹不得,头脑里霍剌剌地炸得生疼;再看那丑狐儿,只见他怔怔望着王樵,难以作答,脸孔明明毁坏得不成样子,但一双眼里仍然缠绵不已,柔情无限,仿佛秋水粼粼,尽是波光,清愁翦翦,满城风絮。

王仪出身大家,名门闺秀,最重礼法;她虽然隐隐约约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有时候也嘲笑柳桐君早早动心、傻傻痴情,自己身边也并非没有追求者,但多半总是好玩而已。太爷让她嫁给王樵,她最初心不甘情不愿,是看不上这个惫懒又无状的家伙,怕自己输给柳桐君一筹,面子上多么过不去。后来却大约因为同仇敌忾,共同经历生死,又相熟许多,好感更增,觉得亲切自然,想到他将来是自己的丈夫,便似自己世上的亲人了。

但这一路行来,无论巧合与否,她却始终是和喻余青作伴。以她在家中的身份地位,族中子弟即便青眼,却也没有人敢当面轻薄于她,他却屡屡作弄,初见时便对这轻浮浪子又恼又恨;后来经历这么一番纠葛,再知道当初日夜相伴的人便是他时,那心中震动不可同日而语。但自己懵懵懂懂,也仍然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反而只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直到今日听得这一句“天长地久”,见到他握着对方手掌喃喃自语,透出那些缱绻情意,陡然之间便什么都明白了;但明白的同时,也像被冷水从头到脚浇个通透。心中一瞬欢喜,一霎痛恨,一顷厌恶,一遽伤怀,紧接着是绞做一起的失落和酸楚,好像片刻之间便尝尽了百味。待那疼都变得隐隐地像竹刺埋在皮肤下头,她才恍然想到:“啊,这就是喜欢了。我其实在给他狐儿面具的时候,就很喜欢他了。那时候他还是个故意装模作样的‘老前辈’呢。我当时就有些瞧破了他的秘密,可我偏偏不说。我怕我问了,他不是个‘老前辈’,就不能和我一同走了。”想到这里,不由得一笑,一道凉凉水渍冲开淡淡脂粉,从那张俏美脸庞上滑落下去。

她不忍再看二人缠绵情致,心想他既然爱极了樵哥哥,定然会和他天长地久,两厢厮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想到自己却叛出家门,无处可去,母亲还要让她杀了家中人报仇,她既然不愿,那连母亲的面也是见不了的了。只觉得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再也没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看见蟾圣往后殿走去,便当即跟了上去。心想:“母亲要我去十二楼上取凤文的原文,就藏在天璇的匣子里。她说那原本就是我家的东西,学了好替沈家报仇。可我不能杀了哥哥、叔叔、伯伯他们。我也学不会,那个盒子是个极其复杂精巧的机关,根本打不开。我原本可以请弇洲先生帮我打开盒子,可是当时情况危急,我把那一次机会用来救樵哥哥了。我不后悔,其实我松了口气,那个东西不打开也好。”

蟾圣听她说自己的几个弟子不顾他的命令和死活,心心念念都是长生的法门,不由得冷冷一笑,却也倍感凄凉,道:“长生有什么好?我活了这么久,却没有几天是快活的。我以前也觉得活得久了,便总能有机会赢回来,总有时间去做原先来不及做的事。可现在想来,到底为什么要活得长久?我多活了一百年,想做的事都没有做到。”再瞧王仪时,见她粉靥淡痕、双眸含泪,如同清晨带露的花朵,携了她手道:“我个武功尽失的老头子,想死也便罢了;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却也不想活了,和爷爷说说是为什么?”王仪见他说得亲切温柔,一时忍不住鼻子一酸,脸孔皱成一团。汝凤生轻轻拍了她手,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喜欢的人不和你在一起了,你为他豁出命去,他却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怕是你在这儿死了,他都不知道你是为他心甘情愿死的。”王仪被他说中心中酸楚,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却陡然呼吸一窒,被他如钢钳般的五指紧紧扣住了喉咙。

“闭上眼,乖孙女,活着老大没有兴味。你陪爷爷一起。”他微微笑起来,朝门后瞥了一眼。“他知道你是心甘情愿为他死的,管保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事。”

第六十八章红尘障目香

喻余青大惊之下,见王仪咫尺间便要毙命在汝凤生手底,只得冲出来阻拦,但他身上使脱了力,如今一用内劲,五脏六腑便仿佛倒转过来一般,仿佛那怪蛊的根茎要戳穿血肉长出体外,痛得浑身打颤,跪倒在地。汝凤生见他没有将蛊放出,冷笑道:“我教你救命的法门,你却不信我?”喻余青喘息着道:“你快放开仪姑娘再说。”

汝凤生从青年时起为求新鲜人心入药,练就这一手刚硬无俦的五指硬功,是外家功夫的巅峰。他浑身修为虽散,外家功夫却是散不了的,只要他想,一个念转便能捏碎王仪的喉骨。只见王仪整张脸涨红逐渐发紫,双手扣在脖颈外侧不断抽搐。汝凤生微微放松了力道,道:“你要救这小妮子,之后娶她为妻吗?”喻余青一呆,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蟾圣笑道:“你不娶她,她活着也不快活,不如现在死了得好。”

王仪挣扎时从头上摸下一柄金钗,猛地朝蟾圣扎去,但她无法呼吸,手脚乏力,这一下毫无准头,被蟾圣轻轻一推便荡开了。她听见喻余青犹豫不答,只觉得万念俱灰,将钗柄倒转,朝自己胸口扎去。喻余青惊道:“使不得!”夹手去夺她手上的钗子,却用不上力气,情急之下,将手掌一张,王仪本抱了必死的心,那钗子扎进了他肉掌之中,整个钗身几乎透骨穿出。

汝凤生一怔,手上放得松了。王仪透出一息,见喻余青整只手掌鲜血淋漓,又是他救了自己,忍不住心头一酸,泪水涔涔而下。汝凤生冷笑道:“奇怪!奇怪!这小子丑得枯树皮也似,多看一眼也骇人,居然还有人会爱上这等模样。”

喻余青忍痛道:“老祖宗,你放了仪姑娘。我这般丑陋,怕也活不过多久,是配不上她的。”

汝凤生一生陷于“武学障”,心气极高又心胸狭隘,致于自作自受、害人害己,余生虽得长寿,却与爱人相隔千里,不得善果,苦于痴缠,不得相见;因此生平最恨的便是能够痴情相守、许诺终身之人。凡是憎情恨爱、满心报复之人上山求教,他总是不吝传授本领,令其能开宗立派;但若是两情相悦、恨不能终身厮守之人上山求他,则多半被他关在后山山谷里,硬生生拆散两端,梅九的妻子秦香宛当初憎恶男子负心薄幸,走投无路时上山来求南派教宗指点迷途,他便传了她足以开山的本领,让她能够成为窈月葬花宫的宫主;但后来与梅九两情相悦,因为对丈夫一往情深、不忍加害,只得自身受噬,再上山来求恳救命时,他却把自己昔日的徒孙做成了养精的蛊盆,成了半死不活的“活死人”。

他此时见二人相互愿为对方舍身,仿佛情意缠绵,心中愈发恼恶。但喻余青生平多情,被女子喜爱向来是天经地义,为她们而死也觉得是牡丹花下风流无两。他若不是这副性子,以他的本领也不会心口上被扎上一刀,惹出这之后无数事端出来。他喜爱女子也无甚定性,和这个在一起便喜爱这个,和另一个在一起时便觉得另一个好,你要问他谁更好些,他能每一个都列举出种种好处来,从小性子里爱说的口禅,到小鞋儿上爱绣的花样,记得是条条框框、清清楚楚,哄得人服服帖帖、眉花眼笑,也算是天赋异禀。他此时见王仪满脸泪痕,娇若春花初放,单为了他舍命进殿相救,心中柔情大盛。蟾圣冷冷道:“若救她要拿你的命来换,你肯不肯?”他想也不想,昂然便答:“仪姑娘如此对我,粉身难报,拿命来换很值得了。”

蟾圣将眼一张,两人现在距离差不多七步远近。他心道这小子多情不专,我倒是喜欢;本领根基也打得不差,轻易死了却也可惜。“这样吧!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真才实学。古有七步成诗,今有七步救美。这七步之内,我传你七句口诀。你若是能有所悟性,我就放了她也不打紧。若是不能,你就自己拿命来换吧。”王仪瞧着他点头答应,拼命摇头,心想七步之内,七句口诀,就是天才,也怎能悟出个子丑寅卯出来?但蟾圣的手掌钢铸铁打也似,她挣动不出,只能眼睁睁看他扎住伤处,笑了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躬身道:“请祖师爷考教。”抬脚便跨出一步。

汝凤生陷于武学障中,是为武痴。之前受挫在这年轻人手里,却反而看出他确是良才美质,自己百年间收了无数个徒弟,能在这个年纪有这般造化的却是凤毛麟角。他心中的确存了考教的意思,见他毫不畏难,反倒欣赏。道:“听好了!山有玉草,林以之不雕;人怀道形,体以之永固,资熏日永,变质同神。力有浅深,深则兼被于形,浅则惟及于心。存亡在己,出入无间,身为滓质,犹至虚妙……”他随口而言,文不加点,喻余青随口而复,句不加叠,七步之间也未有丝毫停顿,天资聪颖至此。

喻余青细听这要诀,只觉得心中燥火宁定,一阵清明顿悟,仿佛拨云见日,许多自己被这怪蛊困扰导致的经脉难行之谜尽皆解开,此时便似能抓住那怪蛊根茎,不让它肆意妄为,反而受制于己一般,不由得暗自佩服:“这老头残忍疯癫,但武学上的本事怕是当世独步。他在教我控制这蛊的法门和一套极为精妙的功夫,并不是要害我。”当下一句句细细领会。他天资极高,只是苦于在金陵王家时没有明师指点,后来在十二楼中躬逢奇遇,更是如身怀璞玉而无雕琢之器,这一下简直如遇甘露。

七步已尽,人也已在面前,蟾圣喝道:“好了,有什么领悟没有?”喻余青道:“请祖师爷指点。”此时他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声祖师爷叫得十分恳切。单手一抹,揲腕撞向他腰脇。他此时身上不敢用内力,这下只是取巧。蟾圣也是如此,但他硬功有着百年根底,这副身子早已练得铜锤铁打一般,否则若是寻常人百余岁期,身子已经如风中残烛,但他虽然面容枯槁,经脉衰竭,须发皆白,肉身之强韧却难以朝夕消减。此时喻余青撞至他腰间,只觉他小腹一吸,凭借肌肉收缩之力将他撞出;却也并未躲闪,任由这一股力传至身上,缩身借力,双手一旋,指若拨弦,猛地以虚打实,去解他箍着王仪的那只铁爪。这铁爪是十足刚猛的硬功,他这一拨却仿佛无物,清风吹拂,浑不似力,把那“力有浅深”一句理得十成,他自己难以用力,这一股力全借自蟾圣自身,在这一拂之中仿佛尖针刺入穴道,亦如北风刺骨,虽然于外不能撼动分毫,但于内却由细穴入骨中,只觉一阵彻骨酸麻,指力不由得一松。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喻余青抱过王仪的腰,将她向外一拖,登时挣出了钳制。但他这一下已经用尽浑身之力,更兼失血晕眩,两人一起跌出数步远。王仪伏在地上大咳起来,一时谁也爬不起身。

汝凤生震惊不已,万没有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子能在如此快的七步之间领悟如此,当真是习武的不世奇才。心下起了爱才之念,暗想我死以后,这一身的本领虽然不少都传给门人,五鬼更是得其精要,但能领悟到极高境界的奇才却一个也没有;自己近二十年来新悟得的内功心法都太过高深,根本无人能够领会。自己虽然仗着肉身硬功的强韧支持时日,但毕竟已是强弩之末,只要稍有摧折,什么时候便一口气用尽了;一身钻研境界,原本至少还指望世上有沈忘荃能够与他切磋琢磨,相互理解,如今却只曲高和寡,默然无名,不禁心灰意冷。却不想遇到这百年难遇的奇才少年,自然不忍心伤他性命;但说要放走那少女,见她一抬眼时,一双杏眼里盈盈波光,肝肠俱碎,犹似昔人,心下又是怅然,又是恼恨,想起当年沈家人对他俩的情事百般阻扰,围追堵截、软硬兼施不成后,将沈忘荃赶出家门,连族谱上都不准有他的名字;‘忘荃’二字,还是自己给他重起的名字,原本的名字早已不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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