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一开始,他对于宜野座的意义,和宜野座对于他的意义,就不对等。
然而,狡啮无法停止向前追寻的脚步。在坠落成为执行官之后,追寻那曾经把佐佐山吞噬的深渊的真相,就更加成为他人生的主要目标。他无法容忍自己只充当Dominator的活动支架而混日子活下去。他已经不能回去了。
縢秀星的话又回响着:就算宜野桑真的跟别人在一起了、再也不关心你了也无所谓吗?
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宜野座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走在一起,手里牵着他们的孩子,脸上像普通人那样因天伦之乐而发出光彩。单单是想象一下这样的景象,狡啮便觉得胸口一阵憋闷。
他发现自己是贪心的。尽管,那样的生活或许才是宜野座的幸福,对于宜野座,家庭一直是残缺的部分吧……尽管,狡啮知道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无法给宜野座那样的幸福,但他还是贪心地希望宜野座仍然像以前一样待在自己身边。
漂亮的脖颈线条,薄而柔软的嘴唇,在光线下会发出微弱薄荷色光泽的眼睛。
狡啮仍然想要拥抱那个人,亲吻他,听他喊自己的名字。
他在两种选择之间优柔不断。是就此放任隔阂、任由距离慢慢拉开比较好?还是该尝试着修复关系?理性选择前者,本能选择后者,这种左右互博在上次争吵之后变得更加无法坐视不管。到底怎样是正确的,狡啮自己也不清楚。
……大学时候修的心理学专业都白念了呢。他苦笑着想。
“慎也君,你来得也太勤了。”唐之杜志恩撩了撩自己的长发。
“抱歉,我不确定那些家伙会不会这么快就有新的动作,上次残留的数据分析怎么样了?”
“逆向探知果然是失败,对方很狡猾,完全没法查到服务器的真实地点。但是朱酱的腕表残留下了一部分源代码,按照它编写的方式,或许可以先检测一下有没有类似的我们尚未发现的后门。”
“这个确实有必要,我怀疑他们入侵的并不止安全局这一个系统。上次丢失的文件呢?有统计出他们的优先方向吗?”
“有倒是有,”女人抱起双臂,“我已经把结果上交了,虽然从分析结果能看出他们是奔着哪些文件来的,但我们没有权限知道文件的内容,要问就只有问局长了。”
“这个权限,执行官自然也不可能有的啊……”狡啮叹了口气。“谢了。”
执行官没有权限直接面见局长,因此要和上面接触,必须通过宜野座。当然,以现在的状况,要是再厚着脸皮去让宜野座帮忙,估计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吧。
再者,局长会不会把情况告诉他们,也是个未知数。
从分析室出来,狡啮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着这案子,本能地又想抽根烟。他从电梯里出去,穿过走廊,一边掏出烟盒一边踱到天台上去。
等他迈出门走到了露天地面,才发现天台上已经有个人在那了,不是别人,正是宜野座。监视官正扶着栏杆独自吹着风,身影看上去有点疲惫。
“……”
门自动合拢的声音让宜野座转过脸来,当发现来人是他的时候,宜野座一瞬有点不知所措,但很快恢复了疏离的样子,一语不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宜野。”
先于狡啮的意识,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宜野座迈出的一只脚在空中微微顿了下。尽管在危险的气氛当中,狡啮还是惊讶地发现,宜野座手里拿着一罐橘子汁。那是在学生时代,作为小小的固定乐趣,他们曾经好几次一起喝的一种饮料。当然,宜野座拿的这罐和他们那时候喝的包装并不一样。这个细节忽然让狡啮的心脏活泼地跳动了起来,他知道在挣扎和犹豫的并不止自己一个人。
他冒出了一个念头。
“干什么。”宜野座没好气地说。
“那个……我想申请外出许可。”
眼镜后面的目光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去哪里,你要做什么?”
“只是购物而已。”
“从网上订购不就好了。”
“是网上买不到的东西啦。”
“什么?”宜野座露出麻烦的神色,“我还有事,让常守监视官跟你去吧。”
“不行,跟她不行。”
“为什么?”
“呃……就是不行,只有宜野你跟着我去才行。”
“到底要买什么??”
“我现在不能说,但是……拜托了,宜野,我保证绝对不是胡来的事。”
宜野座的眉毛因为疑惑和不满而拧了起来,但狡啮并未退缩,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的脸。似乎,从上次吵架以来,他就一直没和宜野座这样互相对视过了,除了交代公事之外宜野座都不理他,就算交代公事的时候眼睛也不看他。现在他又看到那双带着点薄荷色光泽的瞳孔转向了自己。果然无法忍受今后永久失去这样的机会啊,狡啮想。
宜野座瞪了他一阵,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赶紧转身走开了,但在那之前,狡啮听见他撇下了一句:下不为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