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敏的生命简单而纯粹。
开始,她不喜欢孟晖,因为她觉得他抢走了哥哥。
孟晖刚刚被带到家里时,似乎跟人打过架,他和哥哥都满身伤,一声不吭站在书房里。小谭敏偷偷从门缝往里看,能看出爸爸的表情很惊讶。
他们上学在一起,吃饭在一起,连睡觉都在一起,只要孟晖在,她都没有机会跟哥哥玩。那时谭敏还很小却也隐约有些明白,自己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一般人站不住。哥哥是怕朋友被人欺负了,所以步步看着他——然而在孟晖出现之前,哥哥一向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可是后来,对于她来说,孟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那么神秘,充满致命的诱惑。
一开始,他需要做的事不过是每天规规矩矩陪哥哥上学,然而她总看见哥哥在书房里替他写作业,他坐在一边自顾自的玩扑克。
后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去上学了,也没人责备他,哥哥一向对跟自己的人很严格,却也没说话。
再后来,他甚至都不到她和哥哥住的地方来了。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他巴结上爸爸了,现在要踹掉哥哥。
她不懂这些,她只知道阿孟看哥哥的时候,就算脸上没有在笑,眼里也总带着笑意。
后来,她被爸爸的仇家绑架了。
小黑屋里冷得像冰窖,她很害怕,眼泪流个不停,还不敢出声。尤其是和她一起的姐妹因为想要逃跑被活活闷死的时候,她骇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她在痛苦中等了很久,等着有人来救自己。一开始还有吃的,渐渐的,绑匪越来越不耐烦,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可怕。没有吃的也没有水喝,她越来越虚弱。
为什么没有人来接自己?为什么?难道爸爸不要自己了?可是哥哥也不要自己了吗?他们什么时候杀了我?什么时候?
只要有一个人肯来救我,我什么都给他。谭敏在绝望中这样想着。
她很快便分不清时间,好似在饥渴和恐惧中熬了一辈子那么久。然后她隐约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好像是枪声和惨叫。她努力半天,还是睁不开眼,模模糊糊中只感觉被人抱起来,身上也被盖了衣服。有人把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说:“没事了,我们回家。”
他身上有浓得让人恶心的血腥味,声音里却带着叫她莫名安心的煞气。
谭敏慢慢把头靠在他胸前,在失去意识前想,这是我的英雄。
从那以后,谭敏最喜欢缠着孟晖,就连他出去传个话,都非要跟着不可。孟晖还是成天笑嘻嘻的不务正业,看见她最多打个招呼,还总是不忘记问你哥最近怎么样。
谭敏并不气馁。她也姓谭,谭家人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两个字。她人生第一次和兰兰姐有了分歧——她简直想要快乐地宣告天下,她喜欢阿孟。
直到她无意中撞进爸爸的书房。
她亲眼看见爸爸从书房里走出去,她亲眼看见孟晖赤身裸体着躺在地毯上,正慢慢撑起上半身。发现她站在门边发呆,他一边抹嘴角的血,一边笑着地对她说:“哎,乖阿敏,帮我拿件衣服来?”
孟晖开口说了话,谭敏才猛然惊醒。她张口结舌,一步一步后退,最后惊慌失措地转身跑远。
她推开了一堆一堆的人,发疯一样在屋子里飞跑。最后,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谭英冠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扶好:“阿敏?怎么了?”
谭敏抬起头,哥哥的眼里有关切,有宠溺,还有更复杂的,她从来没有懂过的情感。那一瞬间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你知道……”她语无伦次,“你知道。”
“什么?阿敏……听到哥哥说话吗?”谭英冠抓着她,看着她开始涣散的眼神,示意下人立即叫医生。
挥开谭英冠的手,她失神地看着周围,蹒跚着向后退:“你们都知道。”
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像个白痴一样,被人当成笑话……她一直赖以生存的世界崩溃了。
谭敏咯咯笑着,扑上去扯住孟晖的衣领:“我是不是很可笑?逗弄我很有趣吧?把我的家毁了,你很开心很开心吧?”
孟晖终于不笑了,他明显往后瑟缩了一下,才说:“不,阿敏……不。”
“我知道谁杀了你。”她笑着笑着,忽然又流出眼泪,“但我不能告诉你。”
孟晖猛地绷直身体。
“我不能告诉你。”谭敏流着眼泪又说了一遍,“我什么都没有了……”
谭英冠对赶来的女佣挥了挥手,只有他还保持冷静:“把小姐送到医生那里。”
别墅里恢复了平静。
谭英冠破天荒倒了杯酒,递给又瘫倒沙发上沉思的孟晖。
孟晖破天荒没有接,只是捏着烟蒂,似笑非笑:“兰兰刚才说我什么?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