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敏看了他半天，似乎想看出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最后松了一口气，把胳膊放了下来，捋了捋头发说：“吓死我了，倒杯水来。”大概是药效终于发作，她似乎恢复了正常。
李小乐的背后被冷汗湿透。他随手拿了瓶矿泉水递给这个就算没有病，杀人也不会被抓的大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我害怕。”谭敏说，“但是好像白担心了，嘻嘻。”
“你怕什么？”
“我怕哥哥又要杀阿孟。”谭敏认真地凝视着他，“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一山不容二虎。图穷匕见，没有人肯坐以待毙的……”她啰里啰嗦讲了一大堆，最后斜着眼问，“你懂？”
谭敏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像是饥渴难耐的难民，然后擦了擦嘴巴：“我哥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来？”
李小乐又打了两个电话，都不通。看着带着快乐笑容轻声哼歌的谭敏，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恶意。他说：“我觉得……”
“嗯？”谭敏眨了眨大眼睛，喝剩下来的水。
“他大概在一号。”
孟晖给自己的新房子命名，都是按照喜欢的顺序往下排，一号别墅，二号别墅，三号公寓。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称呼他常住的那栋海滨别墅叫做一号。
谭敏放下水瓶，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他，没有半点神采。他知道她在等他的话。
“电话打不通。”李小乐翻转着自己的手机，口气很暧昧：“我知道有个人，兴致上来的时候呢，特别喜欢乱掼东西。”
砰！砰！砰——
因为阿敏大小姐驾到，忐忑不安守在楼下的保镖们，忽然听到楼上传来连续的巨响。
他们的大惊失色，拔出枪冲进了屋子。只看到乐乐躺在那里，身下一摊血。
“叫救护车！”
孟晖蹲在冰箱前，叼着雪糕，往外翻面包和牛奶。
谭敏冲了进来，神色惊慌：“阿孟哥哥！”
孟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把化掉的雪糕舔掉，镇定自若地说：“去洗脸……不，还是先拿件衣服给我。”
谭敏浑身是血，喘着粗气，手里还紧握着枪，她问：“我哥哥呢？我哥不在这里吗？”
孟晖拉开牛奶罐：“你哥哥去替你擦屁股了。好好的姑娘家，跟个乐乐有什么过节？喝牛奶？”
谭敏接过牛奶罐，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才说：“我蛋白质过敏。”
“没关系，哥替你保过险了，住院不要钱。”孟晖丢掉还很重的罐子，拉过她形状诡异的手腕捏了捏，“脱臼了吧，女孩子玩什么枪啊。”
“他看到有人在你的车上做手脚，什么也不说。”谭敏哭着抱住孟晖，“是我开的枪，兰兰姐送给我玩的，我开了枪，不是哥哥……我喜欢你阿孟哥哥，可是我恨你！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恨你！我害怕！我好害怕！”
她手忙脚乱地把枪塞到孟晖手里，语无伦次地哀求：“哥哥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可是你也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对不对。现在只剩我一个了，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一了百了。”
孟晖按住她战栗的肩膀，接过枪，甩开转轮看了一眼，插进自己的大裤衩。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吧，好好睡一觉，你累了。”
尾声
谭英冠在医院，李小乐刚从麻醉状态苏醒。他胸口和大腿一共中了四枪，有两颗子弹的碎片取不出来。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嘴唇翕动：“谭敏疯了，许兰兰疯了，孟晖一直疯……连你也疯了。我真不想跟着你们疯啊，可是也得疯。大家都他妈的疯了，全疯了……”
张大凯推开病房的门，谭英冠回过头，看见他手里握着一只闪个不停的手机。
顺着网络传来的声音还是那么肆无忌惮，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乐乐宝贝怎么样啊？没死吧。刚才都忘了正事，咱哥俩还没来得及谈谈呢。”
谭英冠看了一眼嘴唇发青的大凯，转过身低声问：“我在忙，谈什么？”
“老子不喜欢讲电话，你忙完了过来谈。”
“好。”
孟晖抚了抚谭敏熟睡的脸庞，起身离开卧室。
他嘶啦嘶啦吸着棒棒冰，在沙发上盘腿而坐，腿上摆个大盘子，里面放着平时清洁用的家什——他很久没有认认真真擦过枪。
孟晖带着点意兴阑珊，拔出腰里刚到手的枪——谭敏随身携带的柯尔特左轮，还没散尽的火药味令他有些兴奋，里面只剩一发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