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一语不发。自己亦无法解释,为何仅仅听见佾云的声音便有气,更何况这问题他也找不出答案。
他---是在关心半花容吗?
佾云挑了挑眉;潇潇身上散发的冰冷怒气很明显是针对他而来,他忽地笑了∶「要是半花容看见你此刻神情,一定再也舍不得寻死。」
刻意忽略他话里的揶揄,潇潇终於开口∶「他想寻死?为什麽?」
「一个人不愿再活下去,总有很好的理由,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更正刚才的说法,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命在旦夕,你们一起生活了这些天,你都未发现?」
潇潇闭起嘴,不再言语。
他的生死、他的笑容、他的悲哀,这一切与他何干,他为什麽要在意?他本该杀了他的。
盈盈凤目、甜甜媚笑、欲泪幽怨,挥之不去杂沓而来。他不知道,这种感情该怎麽界定。
***
「啊啊~~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偏偏选在这时候?!」卧房内,半花容扯著棉被气得差点哭出来;潇潇一定是担心他才追上来的啊,为什麽偏要让他撞见佾云紧抱住他的场面?地点还是在床上,这下要怎麽解释?!
看潇潇在门口站了三秒钟之後便面无表情转身离开,就知道他一定生气了。好佾云,你真的不是在陷害我吗~~~欲哭无泪地捶了几下枕头,他忽地怔住了。潇潇为什麽还会担心他?为什麽会生气?这是否代表他还可以抱著一点点希望,潇潇终究还是有些喜欢他的?
「哦呵呵呵,就算是做梦也罢,反正我也没多少天可活,死到临头做做白日梦不犯法吧?」抱膝而坐,闭上眼甜甜地笑。他没有杀害过如霜、没有杀害过天女,暴风君倾天红和云门的人都还好好活著,潇潇终於被他感动向他求婚了------「哈哈哈-----白痴----哪有这麽好的事-------」眼泪缓缓滑落下来,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哭还是笑?
沉肃气息无声接近身边。半花容猛然抬头,潇潇站在床边看著他,眼里掠过复杂神情,似怜又似恨。
「潇潇!」他微颤著开口,蓦地起身扑进潇潇怀里,泪水不听话地流,哽咽无法成言。
哭泣声中,似乎听见潇潇低沉声音,已经十分接近温柔,但愿不是错觉。
「我会救你。」
第七章【风中之花】
有时我会想,倘若我是女人,你是不是就可以爱我?所以我扫出娥眉抹上胭脂,把所有眼泪都用甜笑代替,可你还是望也不朝我望一眼。终於我明白,是男是女又有甚麽关系呢?如果我爱你爱到一想起你的名字都会想哭的地步,这种感情要怎麽以性别来界定对错?
风中之花,迎风摇曳,不过求取刹那怜惜。事到如今,我只剩最卑微一个愿望。不论是爱是怜是悯,请你、请你看著我,告诉我,你不再恨我。
***
『我会救你。』
自从说出那句话以来,潇潇很明显地陷入困境。说话做事不经大脑是他此生最大的致命伤,话放出去了才想起自己对治伤根本一窍不通。
反正山不转路转,出得房门,阴郁冰冷视线朝佾云射去,摆明了就是要你想办法。
佾云放下手中医书,吁了口长气∶「其实他是有救,不过必须在生命和武艺之间作出抉择。」
「说清楚。」
「很简单,经脉逆断之法。以真气逆冲他体内经脉逼散真龙劲,在这种冲击下,人体筋络不可能禁受得起,伤可愈;但势必武功全失。」
潇潇默然片刻,转头向帘幕低垂处望去。
「就这麽办。」
***
雨,下下停停。潇潇缓步来至榻前,看著半花容阖著眼的苍白容颜。两道长长羽睫颤了颤,半花容张开眼,静静回望。
「佾云说的话你听见了?」
「嗯,武艺尽废,听起来挺可怕的法子,希望他不是趁机修理我吧!」半花容坐起身来,撑著下巴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我本来便不想活,你就省点麻烦,不用多事了。」
「我要你活著。」
「为什麽?」
潇潇抿著唇,没有回答。
半花容忽然笑了起来∶「说起武功嘛,你知不知道其实有次你差点死在我手下?就是你为了自在天女被我下毒来找我决斗那一次啊,老实说那回我真想就这麽杀了你算了,你死了,我也不必再这麽痛苦,多好。」
「想到你始终不肯爱我,就恨不得一剑杀了你。可是真的面对你,只觉得想哭,说什麽也下不了手。所以啊---」半花容微微一笑,直直凝望他,眼底浮起泪雾∶「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痛苦下去,所有犯过的罪,我拿命来赎,你应该满意了?」
如霜在雨里惨白的脸、天女溘然长逝的情景掠过眼前,心底再度燃起恨意。潇潇扬起眉,忽地伸手扣住他手腕,冷然道∶「哪有这麽便宜。既然活著对你而言只有痛苦,你就活下去吧!」
一运劲,强烈真气直灌进半花容经脉。彷若电击般的痛楚令他险些失声痛叫出来,但终究咬牙忍住;感到潇潇的内力一寸寸侵入体内,驱散真龙劲的同时也毫不留情地蹂躏过所有经脉。全身像要碎裂般剧痛,冷汗滑落额际,意识逐渐模糊,终於无力地倒向潇潇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