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是爱惜被子还是心疼我,主动认了输,手转移到我的肩膀上,哄小孩睡觉似的拍了拍:“行了,别捂着了。本来就不聪明,小心捂缺氧彻底变成傻子了。”
我早就在被子里闷得不舒服了,就等着他给我铺好台阶。所以听了这话立即把脑袋从龟壳里伸了出来,“哼”了一声,意思是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接着安静了好久,椅子“嘎吱”响了声,我以为他要走了,心里失落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失落,反正心里一失落,我就要哭,忍了又忍,眼泪是憋回去了,嘴却是管不住地噘了老高。
但他没走:“对不起。”
这三个字瞬间把我的情绪闸门给摧毁了,我苦着张脸,唰地做起来,面向他盘腿坐着,又气又急地说:“你又没做错什么,跟我说对不起干嘛?”
他果然就坐在我的床边,膝盖已经抵到了床垫边缘,抿着嘴对我笑了笑:“那也对不起。”
我听了脸上肌肉都不听使唤了,根本控制不住,由着它随便拉扯——眉毛蹙成一团,挤着眼睛,嘴噘得更高了,时不时还吸一下鼻子。
他一直盯着我看,看得认真,表情都没变过。突然伸出手,四指在上,大拇指在下,揪住了我的嘴。不管我哼哼唧唧的反抗,他揪着来回摇晃了几下,笑出了声,慢悠悠地说:“真丑!”
我不耐烦地一巴掌扇开他的手,小臂搭在腿上,侧过头去不看他。
又是一阵沉默,我扭得脖子都酸了,心里期盼他赶紧说句话,我才好名正言顺地把脖子扭回去。
他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开台灯可以吗?”
我偷偷舒了口气,看了眼台灯,又垂眼看向他,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向后看,脚在地上一踩,推得椅子往后滑,滑倒了书桌旁边,按开了台灯开关。暖黄色灯光弥漫起的一瞬,他掌心推了下桌子边缘,借力滑了回来。
而在他做这一串动作的时候,我已经蹭到了床边,小腿垂下、胳膊撑在床面上。
他滑得一气呵成,直撞到了床垫才停。停的位置也很巧——他双腿岔开着,直接把我圈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他仰着脸,我垂着脑袋,近距离四目相对着。台灯光线暗,还在他的身后,他对我来说是逆着光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应该能把我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我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刚想往床里头蹭,他却弯了上身,胳膊肘抵在了大腿上:“乐园。”
“啊?”我被他叫得停下了动作。
他很恶劣地说:“你脸怎么红了?”
我立即像弹簧似的弹了起来,直到背贴到了墙上才慌忙开口:“热得!刚才捂在被子里热得!”
他仿佛被我说服了,极慢地点了几下头,上身向后靠到了椅背上。
我不知道刚才他是怎么回事,我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当头我也不想去仔细琢磨。好在墙面冰凉的触感给我降了温,让我从暴躁的状态恢复了正常:“我爸为什么那么关心你呢?”
“不是关心,他是对我客气。”骑士说。
“是吗?”我把腿弯起来,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你说,我要是好好学习,我爸会对我客气点吗?”
他噗嗤笑了,大概觉得父亲对儿子客气这种描述很好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算了。”我都知道的答案,还是不要他再对我说一遍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接着站了起来,探出上半身,抬手在我脑袋上摸了一把:“早点睡吧。”
我目送他走出卧室门,在他消失前我叫住了他:“哥。”
他扶着门框回头看我:“嗯?”
“晚安。”
“晚安。”他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那个笑让我想喝汽水,冰镇的那种,进到嘴里噼里啪啦响的那种。
第14章14
我心里清楚得很,哪怕我能像骑士一样考第一名,我爸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因为他是我爸,不是我的班主任。他不爱我,是打我出生起就不爱的,跟学习成绩没有半毛钱关系。
然而即使知道,我还是偷偷努上力了。从那晚之后,我分配了不少时间给学习——偶尔听几节课,作业也写得勤快了不少。
我这么心知肚明地做起无用功,不是为了获得一个实质性的结果,只是这样能叫我心里舒服很多——仿佛有了个期待的资格。
在学校里都经历过这样的状况,考试的时候,总会遇到死活不会做的题。然而卷面留出了半页纸的空白,就这么让它白着实在是不合适的。于是哪怕不会,也要东拼西凑,绞尽脑汁地把自己能联想到的公式全部摆上去,把答题处写得满满当当,胡乱算出一个绝对不可能是正确答案的答案。
其实耗费这样一番力气,对不对不是关键,关键是展示给老师看——我很努力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半能激起老师心中的柔软处,笔下一松就会施舍几分的过程分。其次也能叫自己心里少一些愧疚感,仿佛自己是掌握了这些知识的,只是这道题想错了而已。
我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