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眼角依稀泛出泪光,双臂在空中划出宽阔线条,指挥台化成无尽天地,音符在空中热烈翻滚,情绪层层堆叠,逐渐将周遭一切衬托得光焰万丈。
管风琴于尾声加入,霎那间,山河震撼,死人复活,众生平等。
生命与年轮共舞,无关是非爱恨、无关强权与卑贱、无关惩罚与报应,甚至无关人性与自然。林衍额头布满汗珠,望向混声合唱团,高举手臂,带领演员们演绎最后的不朽绝唱:
Aufersteh“n,jaaufersteh“n(复活,是的,复活)
wirstdu,meinHerz,ineinemNu!(我的心,就在这瞬间!)
Wasdugeschlagen(你奋力所求的一切)
zuGottwirdesdichtragen!(将领你见到上帝!)
管风琴与铜管宛若开天辟地的音色席卷所有空间,音乐化身浩瀚宇宙,包罗万象,统领万物。最后一个小节,林衍露出笑容,昂起头,手臂猛地一挑,以极为优雅的手将最后一个重音结束在掌中。
喝彩声几乎在音乐结束的同一秒骤然响起。
“Bravo——”
“Bravo!!”
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点头,有人在叹息,有人在发呆,有人在大吼。震耳欲聋的喝彩像风暴海浪,自前排向后蔓延,倏忽溢满音乐厅每个角落。
连外行人夏树都没忍住,很没出息地埋在穆康肩上流泪,嘴里不停地说“我操,这他妈是神啊!是神!”
林衍示意全团起立,转过身,笑容优雅干净,看起来和经历过的无数次演出没什么不同,站在指挥台上向观众鞠躬。
年轻又怎样。
无论是什么曲目,只要蜚声国际的指挥家EvanLin同意执棒、站上指挥台,就预示着他一定能带来一场征服所有人的演出。
观众的热情几乎快要掀翻身经百战的音乐厅天花板。林衍的谢幕之路漫长得没有尽头,从幕后乐队开始点,点完木管点铜管,点完铜管点定音鼓,最后连弦乐都起立了两次,众望所归地陷入了无人可点的尴尬境地。
待到林衍第五次谢幕,穆康不耐烦了。
穆大才子本就对这么多人看他的阿衍颇为不爽,这会儿这帮人鼓起掌来没完没了,眼神热切,却没一个人在乎林衍累不累。
穆康啧了一声,心想去你妈的,老子要带阿衍回家休息了。
他在林衍第六次登台谢幕时直接越过一堆熟人钻出了贵宾席,演出已经结束,工作人员自然不会阻拦穆康出去。他出门右拐走了十米,闪身钻进了连接后台的暗门。
林衍第六次走下舞台,一进后台就被穆康抱住了。
犹如在风暴里漂泊了一夜的船终于靠岸,林衍长出一口气,搂着穆康说:“你来啦。”
“我来晚了。”穆康放开林衍,掏出纸巾给他擦了擦汗,“走?”
林衍:“走。”
他对一旁的史蒂夫打了“先走一步”的手势,扔下一干看起来今晚是睡不着了的鸡血观众,衣服都没换,被爱人拉着直接从后台溜走了。
两人一路小跑到停车场,跟亡命鸳鸯似的逃离了演出现场。
待众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指挥不见了”,林衍和穆康已经回到了温暖的湖边小屋。
“你去冲澡。”穆康帮林衍脱掉燕尾服,“我放水。”
指挥马勒二着实耗神,林衍“嗯”了一声,脱掉衬衫西裤,露出多年未变的紧致腰身,走进淋浴间。
冲完澡出来,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了。林衍刚在热水里躺好,穆康赤身裸体从外间走了进来,一声不吭跨进浴缸,趴在了林衍身上,将热水挤了一地。
林衍搂紧穆康:“怎么了?”
穆康埋在林衍脖子旁,闷闷地说:“有点不习惯。”
林衍:“嗯?”
“第一次看你指挥那么多人。”穆康说,“我……”
……觉得你不仅是我的天下无双了。
你是所有人的天下无双。
这话又酸又别扭,穆大才子说不出口。
穆康“我”完就没话了,伸手在置物架上拿起泡泡沐浴液往水里挤,郁闷地看着浴缸里泡泡越来越多,忍了半天,还是觍着脸问了句:“林三岁,你还是我的吗?”
林衍一愣:“怎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