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以馨和宁亦惟面面相觑,最后宁亦惟选择重回电梯上楼溜走了。
这让宁亦惟觉得他和他生父生母都像偷偷逃家的猫咪,各自有各自的家庭责任,月黑风高的夜晚跑出来聚会,太阳一升起又要离散。
离散时当然不免失落还有一点心酸,可是除此以外可能暂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这会儿听见梁崇说起“小姨”,宁亦惟耳朵马上竖起来了。
“没什么,”梁崇说,“外婆知道他退学的事了。”
“哦,梁崇,”宁亦惟转转眼睛,说,“你怎么欺骗老人家啊。”
“请注意你的用词。”梁崇道。
宁亦惟没理会露出的提醒,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唉,万一外婆知道你还把他告了怎么办。”
“不是我告的,”梁崇纠正他,“是你告的。”
宁亦惟撇撇嘴,忍不住问梁崇:“既然是我告的,那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看他发的那个邮件?我课题组同学统一给我发一个弱智儿童网络筹款骗局的辟谣帖链接,说就是那封,我看都是串通好的!”
“不是给你看过吗。”梁崇翻了翻手机,找出照片,让宁亦惟看。
宁亦惟扫一眼就知道是梁崇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找人清晰处理过的那几张接吻偷拍照,他看一次眼睛疼一次,便把梁崇手机推开,决定结束话题,先来为梁崇介绍他即将完成的1000片查尔斯桥拼图,然而话没说出口,又被梁崇拽了回去,重新贴得更紧。
二,三月二十七日,春假第一天
2.1
宁亦惟的朝圣之旅始于一场偶遇。
梁崇这两天不在D市,宁亦惟昨晚手机关了忘开,闹钟没响,差点没赶上飞机,当他冲到机场过关登机,终于坐到座位上,才发现康以馨坐在他隔壁的位置,走道对面是孔深丰。
康以馨原本在看书,见宁亦惟看向自己,合起手中读物,对宁亦惟道:“惟惟,好巧!你也是这趟飞机。”
宁亦惟愣了愣,转头看了孔深丰一眼,心说应该不是巧合吧。
他大半个月前就把航班号座位号和酒店名发给孔教授了,因为孔教授声称学校规定学生出境需要报备。
孔深丰清清嗓子,道:“我们结婚二十五周年,去度假。”
宁亦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哦,这样!恭喜!”
“惟惟,惟惟,过来,”康以馨把宁亦惟唤回去,高兴地夸奖他,“真准时!有时间观念!”
宁亦惟有点不好意思,老实道:“其实是我起晚了。”
“这几天很累吗?”康以馨无缝衔接地切换出一张关怀的脸。
座位之间的两块置物板挺宽的,她怕宁亦惟听不清,便将手按在置物板上,头往宁亦惟这儿靠。
康以馨最近休息得不错,药停了,人稍稍胖了一些,看上去没那么形销骨立,气色也好了很多。
宁亦惟没好意思说自己昨晚深夜才开始收拾行李,睡得太晚,就含糊地瞎说了几句。好在康以馨没深究,她掏出一台在机场新买的微单相机,一直给宁亦惟拍照。
拍宁亦惟吃饭,宁亦惟打字,宁亦惟看书,宁亦惟睡觉,宁亦惟打哈欠,孔深丰不小心入镜时她还要重拍。航程到三分之二时,相机的内存卡满了,康以馨让宁亦惟把相机传到孔深丰那里,要孔深丰把照片全部转移到电脑。
这是宁亦惟头一次和生父生母出门旅行,感觉十分奇妙。
他害羞地拿出了自己精确到分钟的行程单与孔深丰、康以馨分享,孔深丰评价行程单“时间设置非常科学”,而康以馨看了半天,犹豫地说惟惟,你怎么都不逛逛街啊。
“我想去逛逛呢,”她发愁地说,“你们两个都不陪我。”她现在和宁亦惟说话不自称阿姨也不自称妈妈,只是说“我”;宁亦惟也不知道该叫她什么,每次就是嗯嗯啊啊意思一下。
宁亦惟想了想,给行程单中的几个方框改了黄色,再给康以馨看:“这些机动时间都可以用来逛街,你随便挑,把挑中的标蓝就可以。”
康以馨感动万分,并把所有宁亦惟的机动时间都标成了蓝色。
2.2
下了飞机,取了行李,三人一起坐上了酒店的接驳车。在车上,康以馨接了个电话。
宁亦惟猜想对方是自己血缘上的的外婆,康以馨的母亲,因为康以馨接起来就叫了声妈。
对方说话的具体内容宁亦惟听不真切,只觉得语气似乎很严厉,康以馨几次想打断,对方都没听,终于轮到康以馨说话时,她说:“妈,可是小偬是做错了,错了就要承担责任。”
说罢,康以馨又停了一会儿,听她母亲说话,最后无可奈何地回答:“我没跟你说是因为情况很复杂。”
孔深丰坐在前面,发觉这通电话的不对劲,便转过身来,问康以馨:“怎么回事?”
“我妈知道了。”康以馨按着手机收音孔,用气声对孔深丰道。她一脸无奈,很无所适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