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昨天他们各自从不同的地方出差回来,每个人拖着箱子放在门口懒得收拾,任它们呆在那碍事。“行程都计划好了?”
“动不了了,下次吧。”在黄泉看来,他们的感情越少人知道内幕越好,毕竟这种关系在美国也是绝对会招惹是非的事,没必要让天都平白多一份威胁。他从被子里稍稍把身体撑起来迎接罗喉的亲吻,辗转缠绵。
罗喉走了之后黄泉才起来。查看邮件,洗澡,然后打电话叫人来拿脏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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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是黄泉最厌恶的,他总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才合适,才正常,就像一个齿轮必须转起来才有意义。这样的厌恶掩藏在他潜意识里的一种深深的忧虑中,不仅仅是关乎一个年轻人对出人头地的渴望,同时,他害怕失去罗喉对自己的爱。容貌,身体、性格……把他的各部分肢解开来,与二十岁相比,他究竟有哪些进步?罗喉能离开他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一月份从东部回来的时候,咳嗽无力之余黄泉感到目光晕眩,这症状对他而言熟悉极了,便像往常一样服用抗生素。晚上,他睡在罗喉隔壁的隔壁,中间是书房。黄泉自己说要分开睡的,否则他没完没了的咳嗽会让他们都失眠。
可是那天晚上终究两个人谁都没有睡好。黄泉的咳嗽近乎阻止了他的唿吸,胸口压迫式的疼痛让他无法入睡。半夜,他让罗喉去请他的私人医生。
吸氧之后医生简单地询问黄泉及其家人的病史。“亲属中是否有人患有心肺系统疾病?”
黄泉头昏脑胀地硬撑着,“肺病……我母亲。”
“那种病?”
这回他思考得更久了,闭上眼睛就不想睁开,只好半闭着眼睛,“得过结核病,现在是……已经是肺癌晚期。”
医生暗自记下,刚要又问,此时罗喉进来,见黄泉一脸疲惫便终止了他的问话,请他先回去了。
等罗喉再回到黄泉的卧室,对方似乎正直坐在床上等他。黄泉的睡衣外加了毯子披着,身子微微靠在后面的枕头上,咳嗽的时候肩膀颤动,台灯照出来他纯净的锁骨的颜色。见罗喉进来,他面色苍白地勉力朝罗喉笑了笑。“好些了么?”他走过去,把黄泉搂入怀中。“早点休息。”察觉到黄泉将身体的全部重量放心地依偎在自己身上,累极了合上眼睛,罗喉便打算扶他睡去。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罗喉把自己的手从黄泉的手中抽出,二者脱离的时候他感到黄泉多用了一下力。
“担心别人可真不像是罗喉。”他尽量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调笑的口吻说,但掺杂着的沙哑和咳嗽出卖了他的疲惫和虚弱。
罗喉的金发在这个时候已有一些难得的凌乱。闻言,他不禁又回头正对上银发铺散的黄泉的侧脸,莫可名状的心痛再次袭入内中,“什么都别想,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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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不情愿地几乎停下了所有的工作,在罗喉家里养病。他无法感觉到自在。每天他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躺在床上等体力充足之后在慢悠悠地起床活动,做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的浑浑噩噩。手上有关案子的资料很快就已经处理完了,罗喉明显向纽约方面吩咐过什么,故意将一些项目转手他人。总之,黄泉第一次有了大把大把可以挥霍的时间。医生希望黄泉少说话,这点太容易做到了,因为每天他只用接几个电话,即便是罗喉在家的时候,两个人也很少长篇大论。很久以前,孤独就成为了他的影子,黄泉自认为他是最不怕独处的一类人,可是现在,情况却有所改变——他竟然会一个人闷得发慌。
过了中午不太困的时候,他像平常一样分析研究业内期刊,当天早上,黄泉打完了最后一瓶点滴。他所在的卧室朝南,拥有绝佳的采光。早上的时候西面的写字桌上会撒满阳光,把橡木的浅色称的格外干净好看。连带转角的落地窗会让整个房间充满明媚的气息,到了午后则依然能持续上午的温暖。与罗喉不同,黄泉的桌子上东西多而杂,但是他自己从来不会弄丢或者搞错。
本以为这一天也会像之前几个礼拜的每一天一样平淡的过去,可是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黄泉没有在意,然而接下来动静没有停止,反而又传来了人声。“曼……”罗喉今天不会回来,看来他必须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君凤卿。
黄泉站在二楼的悬廊上将大厅和玄关的一切人事物尽收眼底。君凤卿站在玄关和大厅衔接的部分,他看见黄泉的时候也怔住了,收回了脚步,对黄泉目不离视。
该怎么庆幸?幸亏黄泉的生活习惯未至太不堪,他黑色的衬衫外面套了灰色的V字领毛衣,下身穿了一条暗色长裤,整个人瞧起来不至轻浮随意。
可是黄泉站在二楼的悬廊上,从客房里走出来。他不是一个该从这里出现的人,更何况,从他的额头、脸颊、眼周和嘴唇的颜色看,这个人已经病了不少时间了。罗喉不可能让别人侵入他的私人空间,可是黄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君凤卿惊讶地驻在那里,他觉得他全明白了。
君凤卿停住了,可是木地板踩出来的吱呀声并没有消失。还有人。
“曼睩,快回来!”君凤卿低喊了一声,顺着他说话的方向,黄泉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从餐桌旁的椅子下钻出来。想必她就是君凤卿的女儿君曼睩了。小女孩拉下脸,不肯回到父亲身边,“没有……兔兔……”长的粉雕玉琢,发作之前任谁看着都我见犹怜。
“罗喉的备用钥匙。”黄泉朝着君凤卿向他展示的东西略一点头,他从楼梯下来走到客厅,总觉得情况太过诡异。
“抱歉,打扰了,黄泉先生。”他还是这么称唿,尽量要自己的笑容像往常一样亲切自然。“我本来打算等大哥回来以后再过来的。”
黄泉表示理解,“不妨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他的话也是极尽的礼貌,眼角扫向小女孩经过的位置。透过两人的礼数,可以判定他们都没把对方当做什么亲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