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当时技术条件有限,我的控制还有很多纰漏。阿林他刚开始很配合,后来逐渐不满我和其他Omega在实验中接触。开始和我争吵甚至厮打。我能力有限,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用信息素控制他的老路上。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被牵扯进来,连警察也再次盯上了我,我不得不装成在外面鬼混的模样,以便在人群中继续我的样本筛选。”
“啧……你那不只是装出来的吧?”
“人总是需要发泄的,只要在可控范围内,对象是谁并不重要。而且阿林想要的实在太多了,他的样本意义在不断减小,我不得不接受实验失败的现实。”
“恕我直言,你真是个疯子……圣诞节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杀的人究竟是谁?你不知道他怀孕了吗?”
程炎风冷笑一声,转身扯开衬衫,露出胸前的狰狞疤痕:“还能是谁?只可惜当时那刀偏了几厘米。我也被警察和他闹得烦了,干脆将计就计来了个金蝉脱壳。至于孩子……我说过,绝对的独立来源于对自己人生的绝对掌控,那个意外太过危险,必须剔除。”
“意外?”叶修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抬手弹落烟头前端烧出的那截灰色:“真是好笑,他真的有在你心里存在过一秒吗?”
程炎风这回没看他,低头一颗一颗扣起衣服:“……你我都懂那些潜伏在人类本性中的劣根性。繁衍的配偶,流着自己血脉的后代……这些都是庸碌的开始。”
说话间,Alpha已经走回了椅子边:“您的问题太多了,这么短时间内抽完6支烟已经到达了威胁健康的阈值。欢迎进入我的实验,第187号样本,我打赌您最后还是会答应的。”
叶修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而后发出声嗤笑。他周身的烟味逐渐被陌生味道取代:那是自他体内散发出的、甜腻的橙花香。
“很遗憾,这一盘似乎是我赌对了。我好像快进入深度发情了。”
信息素和不相合的磁场在体内持续碰撞,掀起阵阵惊涛骇浪,接下来发生的事在叶修记忆里都是模糊的片段:他记得Alpha先是从椅子上气急败坏地跃起,嚷着抑制剂冲出了门;然后是他的信息素被暂时压制,他挣扎着把周围能找到的按钮都按了个遍,无意间还带翻了盛满烟头的烟灰缸;接着未被掐灭的烟头引燃了床单,火烧坏了床边仪器,仪器中某段线路突然发生爆炸,最后大半个房间都是熊熊烈火……等他终于积蓄起足够的力量冲出门,才发现房间居然坐落在一栋楼房的天台上,而在他脚下,整栋楼都已经浓烟滚滚。
程炎风拿着抑制剂从楼梯口冲出来,三番两次试图闯入火场失败后,当场拔枪指向他。
叶修上一秒还在心里吐槽“不会吧这画风怎么突然转港匪片了”,下一秒子弹就问候到了跟前。所幸四周浓烟严重降低了可视度,这枚死神的啄吻将将擦过他耳边。
摆脱了磁场的制衡,信息素在Omega体内以排山倒海之势开始反噬。甜腻而具有致命吸引力的橙花香爆发开来,让从楼梯口一路举枪逼近的Alpha也下意识顿住脚步。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本来就为实验而疯狂的人这下疯得更加彻底:“叶修,我要让你偿命!”
“偿谁的命?”叶修在浓烟掩护下一步步退往天台边缘:“你孩子的?被灭口的Omega的?还是你那一辈子都被毁完了的阿林?真是太可笑了,你从始至终都没懂过他,而他居然还愿意为你蹲一辈子监狱!”
暴怒的Alpha越来越近,寒风在身后呼啸,从身体深处泛出的噬痒感和空虚感逐渐抽干了叶修最后一丝力气,他知道自己在倒向深渊。
没想到最后还是死在了这该死的Omega体质上。
时间被放至最慢,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双脚正一点点离开天台边沿。烈火、黑烟、举枪的Alpha……眼前所有尽数化为虚空,耳边只余一声轻叹,低沉、温柔,甚至带着点委屈和试探:“你有事,我怎么办。”
“哥——”
“砰!”
北京时间下午2点05分,周泽楷所乘坐的航班正式在温哥华国际机场降落,机轮着地时的一通颠簸让Alpha彻底清醒。与此同时,叶修从高空坠下,几滴血飞溅出来,染红了地上来不及化的积雪。
一年将终。
第十八章信息素枯竭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除夕有三大关键词:年夜饭、春晚和放烟花。接到周泽楷电话时,江波涛正在家里陪家人包年夜饭的饺子。看清来电后,他将包到一半的饺子放在案板上,擦着手夹上手机往阳台走:“喂,小周,什么事?你那边到啦?”
前一晚下过雪,除夕这天格外湿冷,江波涛住的公寓又是电梯高层,人站阳台上被风一刮,只觉鼻子耳朵连带拿手机的右手都快没了。
“嗯……平安落地就好,你那边是半夜吧?行,替我跟伯父伯母问个好,你快去休息……什么?橙花和竹林?咱俩在加拿大那么多年没碰见过这种搭配啊,我想想……哎,你是不是小时候在老家见过?你奶奶移民前不是住西南那块儿吗?”
电话那头的周泽楷罕见地回了更长的一段话。Beta靠在避风处,低头听完发小的叙述,顿了会儿才又评论道:
“唔……你这梦做得还挺连贯,不过梦都是反的嘛,担心太多也没必要。我倒觉得——你是不是因为担心叶神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阳台外天色阴沉,看来晚上还有场雪等着跨年。江波涛冷得直缩脖子,恰好这时厨房里传来招呼声,他瞄了眼屋里又道:“反正我印象里你梦到的那些都没有——得了,你直接给叶神打个电话吧!今天这边可冷了,刚好给人家捂捂耳朵。我这边饺子下锅了,厨房催我去看着锅,先挂了哈!”
阳台门嘎吱嘎吱地打开又合上,室内依旧温暖如春。皮薄肉多的大白饺子在锅里上下翻滚,小麦、葱花等食材散发出阵阵香气,混在一块儿,就成了“团圆”的味道。
而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工厂空地上,寒风呼啸,湿冷中夹杂有隐约的焦糊味。
在看到叶修跌进缓冲垫上的刹那,叶秋的腿也跟着软了下去。但理智告诉他:六楼并不是个没有希望的高度,叶修既然出了事,现在全家上下数他最能扛也最该扛。Alpha蹲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站起来快步走向已经被医护人员团团围住的坠落点。
缓冲垫附近弥漫着相当浓郁的橙花香,甜得发苦,还在不断转浓。叶秋鼻子灵敏,还从中分辨出了一丝血的味道——垫旁雪地上的几点鲜红是让他迈不动步的最大障碍。
在Alpha二十多年的记忆中,叶修作为兄长,在他面前一直把Omega特征掩饰得很好,更准确地说,是把自己的弱点都掩饰得很好。他没见过自家哥哥深度发情的样子,更没见过这人任何鲜血淋漓的瞬间,以至于有时几乎快把叶修的Omega体质给忘了。而如今一直顶在前面遮风挡雨的兄长突然倒下,叶秋这短短十来步走得可谓失魂落魄,甚至连怎么正常呼吸都不知道。
但那边的急救却不等人。冲在最前面的医护人员利落地把人从气垫的凹陷中挖出来,抬到担架上,手一扬,冲后面吼道:“深度发情!所有AO都撤下去戴隔离面罩!拿特效抑制剂来!”
叶秋的信息素虽然也被激得有些乱,但还是想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冲,撤下来的医疗人员一把拉住他塞来个面罩:“Alpha是高危人群,家属也得戴!”
被贴上高危标签的Alpha胡乱把面罩糊到脸上,转头就看见叶修在担架上刚打完针就往自己这边挣:“手机…咳、给我……”
叶秋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攥得发烫的手机给摔了。
Omega显然正经历着人生最凶险的一次发情,嗓子被烟呛得严重,连吐出四个字也很艰难。叶秋不知道他是内脏还是哪里受了损,只见人刚说完就鼻子嘴巴齐涌出一串血,场面十分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