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具失去了生命的躯体,冰冷的,毫无血色地盖着白布放置在解剖臺上的时候,难免会让人想起一句俗语——肉在砧板上。
只不过这个词看起来少了几分恐怖噁心。
不再会感觉到疼痛的身躯,苍白的脸上却依旧保留着轻微错位的表情,那是死的时候,痛苦的折磨在他身上最真实的写照。微啓的口,像是哽咽着说不出的话,所以连眼睛也无法完全合上,留了一丝缝,死不瞑目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进行了全身严密防护和消毒的慕少艾舆几名助手一同走了进来,原本死寂无声的空间,响起了细碎的说话声和器物碰撞声。
若迟了一两天回来,那今天他尸检的对象,会不会就是南宫神翳?
荒诞的想法,随之被抛出九宵云外,如果从不认识此人,那麽就算是亲自动手,又有何妨?正如他在学医期间所做的解剖实验,美的丑的男的女的心脏有个弹孔的……哪一次怕过了?
真正可怕的是浸泡尸体的福尔马林,那股强烈的刺激气味,才是令人噁心呕吐的罪魁祸首。
「慕医师。」见主刀的人迟迟没有动手,一名年轻的助手忍不住提醒,「要开始了吗?」
收拾心情,慕少艾向他的助手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具躯体没有浸泡过福尔马林,所以少了刺鼻的药水气味,多了从冷冻库带出的寒气,冰冷的触感。
但它依然保持着新鲜的状态,因爲死亡的时间并不长。
细细地检查了他的全身外表,没有伤口;撑开眼睑,反白而无神的眼球随即上移,仿佛望着天花板,而眼白处,则呈现出浅浅的黄青色;耳朵没有异常,而在鼻黏膜上和扁桃体处,却发现了一些黑色的粉末;指甲与脚甲都透着黑青色,像是中毒的表状。
让助手一一记录下这些情况后,慕少艾便拿起了解剖刀,准备解剖。
刀尖划开皮肤,表皮层、真皮层,一直深入,没有血,但粘粘稠稠的,那是浅黄色半透明的组织液。
切开气管,里面依然散佈着那些黑色的粉末,而且数量更多。心下起疑,慕少艾直觉这些粉末不寻常,当日他从石棺处取出的药草标本中,便有几株变种成黑色的植株,莫非这些粉末跟那些有关?
压下疑问,手中的解剖刀又划向了心脏。然而这一次,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浓稠乌黑的黏液在心脏剖开的瞬间沿着切口处流出,整颗心脏的组织已全部坏死,内壁佈满了囊肿和脓包,形态非常恐怖。
「噁……」
纵然是经验丰富且镇静如慕少艾,也不禁愕然,更何况是尚未老到的助手,有一人被这个场面吓到了,奔出室外呕吐,受了他的影响,其他人也觉得胃部有东西正在翻腾。
对于不寻常的场面,法医的心理承受能力总是比普通人要强,慕少艾更是如此。虽然他的心也觉得难受,但时势不允许他把一切抛下落荒而逃,所以他强迫自己震惊,处理一切。
「觉得受不住,就把相机给我,你站远一点。」尸检不允许由法医单独完成,现场必须有他人的陪同,所以慕少艾不能让所有人都离开,但又尽量自己动手。
「慕医师都不怕,我怕什麽。」负责拍照记录的助手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愿示弱,于是硬着头皮,举着相机把解剖出来的情况拍下。
受了他们的感染,其余的人也纷纷壮起胆来,抛开恐惧,帮助慕少艾完成剩下的解剖。
直至完结……
离开解剖室,衆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不愿再回想方才简直可称之爲噩梦的情形。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慕少艾脱下白袍,在洗手池边洗手,神色平静。
「慕少艾。」得知尸体解剖结束,笏君卿便匆匆赶来询问结果,「有什麽发现?」
「大发现。」把手上的水擦干,讲述了重点,「唿唿,名副其实的肠穿肚烂。」
「什麽?!」
「资料已上交,待整理过后,就能进行下一步的分析。不过……」慕少艾把额上的冷汗擦掉,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唿出,像是要把心中的压抑都吐尽。
「我的假期开始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