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老师,这是灰坑128的资料……咦,你不舒服?」
可谓不欢而散的交谈,走出检察院的慕少艾,脸色不善。唿了口气,心中突然想念起那个刚刚成爲争论中心的人,于是掏出手机,正想拨个电话给他,却在看到手机屏幕的一瞬间,愣住了。
他是什麽时候拨通了南宫神翳的手机?难道从刚才开始,就处于连通状态吗?
慕少艾的心,也在同一时刻,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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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曾有什麽握在掌心的时候,是如此的沈甸甸?
是人言重若泰山的生命,还是无穷无尽的江山?生命,翳流教主不屑一顾,弹指之间灰飞烟灭;江山,翳流教主的雄图伟业,理想的承载,而如今,尚未被实实在在地握在手中。
摊开五指,宽大的手掌中,静静地躺着一缕乌丝——那是认萍生的头髮。
沈沈地吸了口气,向来习惯了下弯的唇角悄然上扬——如今,只有这样,才让他有了踏实的感觉,握在手中,永不放开。
紧攥的手心,微微地渗出了汗,透露出南宫教主极端珍视又不由自主紧张的心情。
『唿唿,只不过是一束髮丝。』
昨日温和的声线再度在耳遍响起,微扬的嘴角,仿佛连带着认萍生的笑,一并在南宫面前展现。没有人能比南宫更了解药舆毒令人沈迷时的感觉,沈溺、无法自拔……无尽固然可怕,但爲何翳流教主有自信终有一天能把握无尽,而却迷惘又奋不顾身地让自己沈迷在那一人身上?
或者,毒,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心……
「哈,萍生,认萍生……」南宫笑着,用翳流之内无人可见的笑意,凝视着手中的髮束,良久良久……忽然,双指一动,一缕乌丝从他身上滑落,接在手中。极细心的,髮丝的主人把两束髮丝并头扎起,以指尖梳理得没有一丝打结,方取出随身锦囊,轻轻地,把头髮放了进去。
束紧了锦囊,似乎把什麽重要的东西也一并封存了起来,南宫把锦囊收在怀中,在最靠近心口的位置,每一下的心跳,仿佛都是实实在在地,被温暖包围。
这一切,没有第二个人有幸看到。
做完了这一切,南宫却自嘲地笑了——
医毒双绝的翳流教主,可以有一万种方法获得一个人的心,可以是强迫的、威吓的、高压的、诱惑的,又或者是用毒、用蛊……无论哪一种,都干净利落,偏偏他选的却是一种最苯、最难看到效果的方法,而这种方法,还要把自己的心也赔了下去。
其实,现在要换个方法,也还不迟……然而,捂着心口的手指硬是半分没动,他要的,不是一个傀儡般的翳流首座,而是一个确确实实活着的,有生命的,认萍生!
平凡无奇的夜晚,因此,而不同……
翳流教主的心情,在那一夜之后,变得极好,连带着整个翳流,也像沾染上活力一般,连空气中弥漫的毒香,也少了一丝摧魂,多了一些生命。
不可错失的时机,认萍生趁机劝说着翳流之主放弃活体实验,南宫虽是皱了眉头,一副爲难的模样,但最终经不起首座的三寸不烂之舌,挥挥手,遂了他的心愿。
就在南宫点头同意的那一刻,认萍生的心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握着烟管的手指,也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遍植毒草毒花的山下,久不见的好友正等待着慕少艾的前来。
「朱痕?!」看着故友背后所携之物,慕少艾喜形于色。
他的至爱之物有二,一是长年随身的烟管,一是银弦铮琮的铁筝。
世间之筝多由纯木或玉石雕琢而成,木质琴音醇和典雅,玉质声泽玲珑清脆。而举世无双的铁筝,音韵回荡之间,流泉点滴,轻如深谷鸟鸣,重如山寺古钟;动如行云流水,静如风罢云歇。
闲来无事,指抚弦鸣,渺渺落落借音抒情,这种快乐是他人无法给予的,读懂了琴音,便能明白慕少艾的心情。
以笛会琴,故而朱痕成了慕少艾的至交,无须多言,一切自在音律中。
久不见心爱的铁筝,指尖细细抚过精铁所锻的琴身,不染尘垢;随意抹过琴弦,音调丝毫不差。这麽多日了,还一如分别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