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神翳挂掉了电话……慕少艾的心在被一丝比髮丝还纤细的细绳吊上半空后,又重重地落在地底的深谷中。
只是初秋,却似乎比身处严冬还要寒冷。
他……听到了对话?
唿吸变得极爲短促,仿佛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扼制着柔软脆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逐渐收紧,喘不过气的感觉……『砰』的一声,好像有什麽破裂了,流了一地。瞬间回过神来的慕少艾,勐然发觉自己竟呆立在最高监察院的门口,失了神。
在他身边经过的人,有的步履匆匆,根本漠视了站在路中的慕少艾,绕过他的身边,看也没看他一眼,又继续走自己的路;有的即使注意到前面站立了一个那麽一个人,也仅仅投以漠然的一瞥,没有任何意义的目光,转瞬即逝,然后也跟其它人一样,继续走自己的路。
没有人留意他,关心他,因爲不相识,没这个必要。生命的轨迹如果没有重叠,那麽连看一眼也是多余的。
但如果重合了的轨迹,要被硬生生的撕裂开呢?
慕少艾沈沈地吸了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一如既往地给了自己一个微笑:「哎呀呀,怎麽想太多了呢?世事要真这麽巧,少艾我立刻去买个彩票中个大奖下辈子自己养活自己,无忧无虑……」
他没有注意到此刻的自己的笑容,是多麽的牵强。
打开了熟悉的门,南宫神翳还没回来。
站在门口,环视了这个屋子一週。慕少艾关上门,走了进去,却没有开灯,就着窗外不大清楚的灯光,摸出烟管,点燃了烟丝。
不该这样的,自己不该是这样的……尽管在心中鄙视了自己的行爲一百遍,佣懒的人依旧摊在柔软的椅子上没挪动半分,明明灭灭的光点,映照出半阖着眼的平静表情。慕少艾一向最爲讨厌这种消磨时光的颓废,他自认是一个闲散的懒人,可是他的心情一直是缓慢流动的活泉,而不是风吹无波的死水。
可是现在,唯有这一个方式,才能让他安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种奇异的存在,明明平日最爲讨厌,最不可能触碰的东西,偏偏在不得已地去品尝的时候,发现其实它也不是一无是处。就像是被人敬而远之的毒,在剧痛的时候,它就是上好的止痛药。
存在便是合理,原来这个论点也可以有如此消极的证明方法。
漫无边际的乱想,心情总算慢慢平缓下来,但同时也不受控制地往死寂滑去。入喉的烟没有了以往的醇香美味,淡得跟二氧化碳水雾一样毫无感觉,慕少艾依旧一口接着一口的吞吐。
是时候,爲最好和最坏的结果,做个预想了……
反常的人,不止慕少艾一个。
重复地把当天可以做的工作一做再做,直至到了不得不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才从坐了一天没挪过位置的椅子上站起,管好所有的门窗,离开了已只剩下值班员的文物局。
昏黑的天空,早已过了华灯初上,万家炊火的时候。时针指向十一点,肚子还没有半分饥饿的感觉。站在车流量不及白天拥挤的路边看了一会,南宫神翳还是觉得去吃些什麽。
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况且,这也可以消磨一些时间。
直到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南宫神翳才发现,他又不由自主地来了这里。
这家咖啡店,是慕少艾带他来的。那天,是他第一次看见慕少艾带眼镜的样子,也是第一次让慕少艾知道他有头痛这个宿疾。那天之后,他们不时便会再来这家咖啡店,两人一起,随着咖啡温暖清雅的淡香,昇温彼此的感情。
如今,咖啡依旧,同一张桌子上,却只剩下他一个身影。
他很明白,自己正选择着逃避。
他不是胆小的人,以往的学习还是工作,无论遇到多麽大的困难,他都不曾退缩过,就算是在旁人眼中难以接受的事,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去接受、去做。
但是现在,他退缩了。破天荒地,害怕见到慕少艾。
不用经过验证,就被当事人亲口证实,这种颠簸在浪尖中的强烈感觉,让他一时间无法适应。他究竟做了什麽,让自己被监察院盯上了?又是爲什麽,偏偏派来了一个慕少艾来调查他?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喜欢上了这个一开始就怀着别样目的接近他的人。
原来从一开始,所谓的巧合,就是一连串精心的安排……生活中从不曾经歷过如此复杂事物的南宫神翳,错谔得不知该如何面对。就算不管其他的人,单单是见到慕少艾,他又该给他一个什麽表情?
继续微笑?还是,怒目而视,指责他骗他?
骗……欺骗……欺骗他的人,就是日夜舆他相伴的人……
搅拌着杯中香浓的忌廉咖啡,南宫神翳的笑,舆咖啡一样,透着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