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舆放弃,不过一线之隔。就在那一瞬,南宫忽然平静了,心不痛了,身也不抖了,毫无温度的留下一句:「既然,你无法选择,那麽,本座来替你决定。认萍生,晚上来吾的房间。」然后,衣袖一摆,不再理任何人,转身离开翳流大殿。
「……」
不会看不出,南宫对认萍生怀着何种情意,所以这个要求,更让人万分担心。朱痕正要劝他不要答应,却见认萍生对他微微一笑:「哎呀呀,认某就那麽不值得信任?」
那一瞬,朱痕仿佛看到了熟悉的人,不是认萍生,而是慕少艾。那一直教人担心,又不得不去放心的慕少艾……朱痕知道这次又无法阻止他了。
阿九身上的毒只是因爲误食了山上的毒草,并不是无药可救,棘手的却是那天生的半心之症,随时都有性命之危。寻常方法只能抑止病症,并不能彻底治愈,唯有……
越是接近南宫的寝室,认萍生越是生出胆怯的情绪,方才在朱痕面前强装的自信,在此时被一层一层剥去,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去面对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
当然明白朱痕担心的是什麽,可是若站在利益交换的角度来说,以『认萍生』一人,换得两人的週全,怎麽算他也不吃亏……
但是……停下脚步,漠然得看着乌黑的天幕……犹记得那夜,南宫病发后抱着他在山上共眠的那夜,也是这样乌黑而纯净的夜空……
可是到了现在,夜空,布满了乌云……
孤单的长廊,一个人,走到了尽头。
手掌放在门上,只需轻轻一推……然而,他却提不起推门的气力,只愿时间就此停下,不再流动……世上最可笑的,不是愚人,而是自欺欺人的人。时间终是不可逆转地向前流动着……
门,自己开了。
认萍生错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愣了——南宫,并不在房内。
迟疑地跨进房中,偌大静谧的空间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南宫约他前来,却不见人影……认萍生忽而苦笑。
相见,不如不见……
默然走在叠得整齐的床铺,陌生又熟悉,一如此处的主人。宽大的床铺上,放了一样并不属于床榻的物件——咳羊茎。
南宫,你果然,是了解的……
拿起那株用了一个狄府的人命才从笏君卿手上换来的稀世珍宝,往日旧事纷蹋而至,毫不犹豫占满了他整个回忆,缠绕不绝地在他心中勾画出那道浓得化不开的墨黑。
『在不懂如何运用的人手里,他也只是一株无甚稀奇的草,算不得珍宝。』
昔日自信的笑容在心中重现,带起认萍生唇边一抹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微笑。然而,仅在下一刻……
『既然,你无法选择,那麽,本座来替你决定。』
突然间明白了南宫话中的意思,认萍生心中一惊,转身快步离开了南宫的房间。
「你说,南宫要杀我?」
背着依旧昏迷的阿九,紧跟着小心翼翼择路而走的认萍生,朱痕忍不住低声发问。
认萍生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然后又警惕地看向四週。
南宫误会他和朱痕之间存着非友谊的关系,这是无庸置疑的,而以认萍生对他了解,绝不可能如此大方又简单地放过两人,二者选一,是他亲口答应,南宫绝不会食言,而给出咳羊茎的用意,很明显是要救阿九而杀朱痕。
所以,唯今之计,只能先以『首座』的身份将两人从牢中带出,逃离翳流,接下来的事……也只能见机而行,但至少,能保住他们两人的性命。
翳流守卫堪称滴水不漏,即便是聪明善辩的认萍生,凭着仅次于教主的『翳流首座』地位,也沿途碰了不少钉子,差点就要捅出蔴烦,却偏偏总在最后一刻,神奇地得以通行。于是,经歷了大半夜惊险的蒙混,认萍生终是成功地让朱痕和阿九逃出了翳流地界。
「教主。」
姬小双走至独自一人坐在亭下对月饮酒的南宫面前,行了一礼,「朱痕和阿九已被认首座带离翳流。」
南宫不动,良久,才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手,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在那个时刻一直紧紧握着的锦囊,只觉得仿佛是握住了一团沙子,本以为已经窝在掌中的东西,难不管付出了多少,也不能改变它流逝的命运吗……
“认萍生……”他低喃起来,语气中似乎是有着万种说不尽的柔情,却又在下一刻几乎是咬牙道:“认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