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冷冷地拒绝了，“不必客套，记住你的承诺。”
“这是必然的。”千雪猜到他会拒绝，既然要别，西剑流军师与温皇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话不用留到现在说。千雪拱手道：“赤羽大人，我自寻海外仙山天外天，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赤羽不再言语，进入船舱。
千雪舒了口气，这算掩过去了吧。
他运使功力，帆船顿以乘风破浪之势破开碧波，直向大海中心。十指揭下人皮面具，露出粗犷豪迈的本来面目。
他对着席上的坛子说道：“海的对面是什么样子，我们一起去看看，一起游遍天下。”
——不知道温仔在想什么，但连赤羽都被他送回去了，表示没人能阻止，多管无益。看赤羽的眼神，充满留恋与不舍，唉……
“温仔，你这么喜欢赤羽，为什么要让他独自回东瀛啊？”
以他的医术，大概能明了温皇不跟赤羽回东瀛的原因。
时日无多。
但对此时的千雪来说，一天也好，一个时辰也好，他只想与所爱之人多相处一刻是一刻。他连北竞王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有半场葬礼、三日守灵。
千雪既明白又不明白。温皇不是轻易对所爱放手的人，哪怕生死横亘在他们之间。
“我想用最后的时间为他做些事。“
“你，变了。”包括温皇看向他的眼神，藏仔要是知道，会高兴的，不过多半先哼一声——那也得让他想起来温皇是谁。
“我想让他记得。”
“你全告诉他，不就刻骨铭心了。赤羽绝对会记你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温皇要让一个人记住他，自然有千百种方法，他本身就是个耀眼到刺眼的存在。
痛苦使人铭记。花好月圆的余韵里，总是少不了遗憾的尾音。有的时候，越是热闹，越是欢笑，心里越是苍凉，感觉缺了一块。就像一根鱼骨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想尽办法咽下去以后，那种异样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严重一点的，还会感觉喉咙的痛转移到了胸口。
“千雪，换做是你，你会吗？”
“你不忍心。”
“哈哈哈哈——”温皇大笑，扇柄几乎被握得扭曲，“我竟然有一天，会为了这样的事经营算计，世事真是令人料想不到。但，我喜欢这个意外。”
赤羽是世所罕见的对手。温皇受不了输赢的挑衅，出山襄助俏如来，与赤羽斗上一斗。他多次阻挠西剑流大计，以暧昧不明的态度应对赤羽的逼问，成功地让赤羽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真是愉悦。
看着赤羽为护下属而讨不到便宜，他的心里逐渐升腾起一股渴望。
赤羽是一团火，给予光明和温暖，只要稍加靠近，便能获得幸福与满足。
温皇则渴望烈焰炙烤身体。越痛越撕裂，越是记得深。
所有的人都是过客，终将归于遗忘。赤羽是他遇见的一个特殊的人。
所以他要记得赤羽，忘得越慢越好。
而赤羽要记得他，一辈子不能忘。
在他忘记这件事以后，赤羽也要记得。
温皇凝视身侧的火焰，篝火映出他昏睡中亦紧抿着的唇角。近在咫尺，他依旧全身连心都冷。
他渴望着这温度，但他没动，除了被风吹乱的墨色发丝。
只是看着，就足以令人迷恋。
对手往往是最了解你的人。
赤羽对神蛊温皇不好说。因为温皇放任别人了解他，但谁又真正了解温皇，连他的一角碎片都抓不到。
赤羽从不遮遮掩掩，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的是放肆张扬。他任由别人了解，那并不会带来任何改变。他不畏惧了解会泄露他的弱点，弱者才会介意。更多的时候，赤羽渴望以武者身份上战场一决雌雄。智计，是霸业的辅助手段。
温皇喜欢赤羽的处世风格，那是他已经遗忘的，曾经挣扎着追逐过的理想中的自己。
本能地，他对赤羽产生好感，开始想和他有关的一切。
赤羽的思路不难揣测，一切为了西剑流。理应无趣才是，他却忍不住一遍遍地回想。
温皇无法接受，如果他喜欢一个人，但是对方不喜欢他。所以他不说，也不做任何表示，他做一件事——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