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电波声沙沙作响,除了对话的双方,旁人听不到半个字。
他在茶几前半弯着腰,斯克亚罗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头顶的黑色发旋。男人不知听到些什么,翻着眼睛向上,挤起额前皱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挂断电话离开,甚至不忘反锁上大门。
#06
在水中窒息的快感,仿佛是穿过一扇幽深的大门。
他哗啦冒出水面,两手向后抹起湿漉漉的头发,摩天大楼顶层,标准的豪华泳池里,只有他划过的水痕正在逐渐消逝。
桑萨斯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直升机的停机坪。他两手插在脏兮兮的卡其色长裤侧兜里,不知在看些什么。长裤上尽是暗色的痕迹,早就分不清楚是红酒,机油,还是血。
水光一道道划过,似乎能消磨掉整个无聊的下午。他趴在池边,全身漂浮,用充血的嗓音低语:“桑萨斯,过来。”
桑萨斯收回游离在窗外的目光,顺从地走到池边蹲下。
下一秒,迪诺的右臂哗的跃出水面,勾着他脖颈,拖入水中。
他们拥抱在一起,在三米的深水中飞速旋转,下沉,看水面明亮刺人的暗蓝色幽光。
深水的黑暗中,发出兽类呜咽一般的长吟。
……
迪诺撕开万宝路的空盒,卷好,拿火机点燃,居然抽起了空烟卷。
他们并排躺在落地玻璃窗下,尽量让湿淋淋的身体晒干。迪诺曲起手指,把烟灰抖落在晶蓝的池水里。
“你收留那个人。”
他身边肤色暗淡的胸膛一起一伏。
“是。”
“……他是谁?”
“老千。”桑萨斯坐起来,向后抹起头发,水顺着手臂滴到塑胶地毯上,“或者就是个废人。”
“你不知道?”迪诺叼着烟卷,拿手指来回描画身边人后背弯弓般的紧实线条,在深水中禁闭似的窒息后,他感觉累了。
桑萨斯没有说话。
迪诺的目光向上,注视着他颈后的骨节与深沟。
……你又是谁。
#07
他左手小指上缠着安哥拉银的尾戒,却毫不在意身上价值几万块的白衬衣,就那么一屁股陷进脏兮兮的天鹅绒布面单人沙发里。
斯克亚罗知趣地站在厨房中央。他虽然口无遮拦,却是个好房客。
他听到迪诺在洗牌,他的手指柔韧而细长,擅长把拉斯维加斯扑克从左手洗到右手。
斯克亚罗觉得迪诺这样的人不应该属于那边的世界,但搞不好他们却是同一个职业,甚至耍诈敲过对方的钱。
客厅里几乎没有谈话,只有偶尔哗哗的甩牌声,或是撕开无纺布的嘹亮脆响。
桑萨斯在午夜锁门离开,黎明回来时带着一股硫磺和火柴皮混合生物的腥臭倒在沙发床上。
那样的凌晨,警笛声会在伊莱梅大道和东西主干道上响彻整夜。那声音像萨克森的号角,忽近忽远,连睡梦中也能听见。
斯克亚罗不由自主想起多神信仰里轮流驾车经过天空的白昼和黑夜。
——迪诺一来,他就会知趣地避开。
简陋的大理石料理台上摆着切过一半的面包,和切面包的餐刀。斯克亚罗望着滑窗外伸出的平台,鸽子会飞来停在上面,有白色的印渍留在水泥浇筑地面上作证。
他看着咕咕响个不停的鸽群,慢慢抓起了餐刀。
鸽群没有察觉到危险,继续争食,他瞄准了领头的红嘴白鸽。
咕咕咕,咕咕咕。
他的左手慢慢提起镀鉻刀具,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