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满是伤疤的手从他上方伸过来,扳住枪托,借力一推,金属卡槽发出一声圆满的咔哒。
他不讲别的,只是伸手按住斯克亚罗还没痊愈的右肩:“别再玩你的数针管游戏了,不然我是不是需要连你的左手一起废掉。”
光是看看斯克亚罗的脸色就知道按在肩上的是什么力道。
——他压根儿没敢反抗。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他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无可挽回的好感。
相比于最初几天的饥饿,他现在能得到作为早中晚餐的速食罐头。
这或许可以看做被接受的标志。斯克亚罗把开罐器丢还给桑萨斯,后者懒懒地闭着眼,两手交叉搭在腹上。
他什么话都不屑于说,但不代表他默许。
#09
在十五天之内,暴雨再次袭击了洛克戴尔。这次不是黑兹尔,是卡洛琳。
桑萨斯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上雨水浸泡的街道。
雨水打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暴雨中,斯克亚罗和桑塞斯,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
一家人门前的街灯亮着,幽暗的前廊上,传来佛罗伦萨机器的“一夜间”。
他走得很快,一直沿着南北向的主干道,穿过公园,穿过电力工厂,穿过废弃的垃圾填埋场。被丢弃的,锈蚀得只剩下外壳的老爷车,如同蹲踞着的无声无息的巨兽,黑暗中睁大了早已失明的双眼。
斯克亚罗低下头看着人字拖鞋上沾满的脱硫煤灰。
垃圾填埋场的另一头,连着阿肯色公路的匝道。桑萨斯若有所思地摸着铝合金的围栏,单手撑住,纵身一跃,走上阿肯色公路。
他落地,啪的一声,溅起大片大片水花。斯克亚罗跟在后面,学着他的样子单手翻过护栏,左手还残留着的笨拙让他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雨幕中的阿肯色公路,弯弯曲曲地深入无边的暗蓝夜色里。两个被风刮得歪歪斜斜的影子在路面上不紧不慢地移动着。
他的衣服全湿透了,纸片一样裹在身上。斯克亚罗卷起裤脚在水坑里疾步淌过,勉强没有掉队。
前头的人不停地走着,他已经无心去数时间,只是在后面不停地追着他过分急促的脚步。
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远。雨更大,上路的匝道口几乎看不到了,龙卷风撕裂树冠的嘶嘶响在耳膜深处鼓动着,不停地喧嚣作响。
桑萨斯停下了。
他近乎痴迷地望着在黑夜中延伸的阿肯色公路。一阵尖利的喇叭声,开往弗罗里达的度假巴士呼啸而过,车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喂——”风把声音撕扯得七零八落。斯克亚罗两手在嘴上卷成喇叭,对着桑萨斯大喊。
“——回去吧!!”
他没有听见似的,痴迷地望着南方。
斯克亚罗踩着水,逆风,啪嗒啪嗒地跑过去。
“回去吧,回家吧。”
桑萨斯僵硬地转头,微微低头看着他。
他皱起眉头,水流如注,从他的额角落下。
斯克亚罗大着胆子重复了一遍:“回家吧。”
桑萨斯从他身边漠然地转过,两手插在侧兜里,再次行走在凌晨的暴风雨中。
回程的旅途默默无话。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停下,两肩颓圮地塌下来。
桑萨斯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滚回去,不要跟着我。”
佛罗伦萨机器的磁性女中音再次从雨夜里飘渺地传来。
他又好气又好笑,街灯黯淡的橘黄光亮在两人脸上一闪一闪。
“你白痴吗,到都到了啊。“
斯克亚罗小心翼翼的揭开旅行箱夹层。毫不吃惊,里面胡乱塞着一把大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