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洵费了好大力气,用尽自己做官数年积攒下来的人脉,才在两日后得以进入天牢见他一面。
天牢很冷,秦之洵拢紧衣袍,却还是抵挡不住从头到脚蔓延开来的寒意。
离裴世卿越近,他只觉得愈发寒冷,连步子都要迈不动了。
他想见他。
他不想见他。
他想见他。
前庭梅花开得正好,他折了一枝,想让他也看看。
隔着铁栏,他终于看见了靠坐在墙边的裴世卿。他瘦了些,可是令人意外地,在他的身上,依然可见初见时的那般少年意气。
秦之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突然间,他就想明白了。
毕竟,眼前的这个人,可是裴世卿啊。
他们静静地对坐了一会儿。秦之洵望着他,开口道。
“你后悔么?”
裴世卿沉静地回望。
“不悔。”
秦之洵忽然又觉得有些安心。
他不再说话了。他想问的、想说的,已经求得一个回答了。
于是他们便又彼此安静地互相望着,好像岁月亦知趣地戛然而止。
直到狱卒过来请秦之洵离开。
离牢门不足寸余之时,他却因身后那一声几不可闻的“之洵”浑身一僵,略带虚浮的脚步猛地刹住。
“之洵。”
裴世卿低低唤道。
秦之洵倏尔转过身,身后那人淹没在牢内流漫的黑暗中,重影晦暗,难辨神色。
“我心无悔,但余一憾……待到河清海晏、烽烟长熄之日,到我坟前来,告诉我,冀州万丈飞雪,可比得上华陵之梅玉骨冰容之白么?”
秦之洵将牙根咬得死紧,一直强忍着的两行清泪终于沿鬓角蜿蜒流下。天牢内寒气砭骨的阴风携着血的腥气丝丝攀爬上他的脊梁,他用尽全力张了张嘴,却又好像颤抖得说不出话。可恍惚间,他分明听见风中飘散着他破碎不清的回答。
“裴世卿,我要你……亲自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