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屋子烤暖些,
坐个铁壶在上面,还能烧些热水热个面包。
正想着,
“你那个朋友,走了?”背后罗北慈咳匀了,问他。
陆二没回身,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嗬,”罗北慈想说什么,一张口却是胸腔先带了口气出来,仿佛肺部是只气球,猛然给人挤放了内部。
这一嗬把陆二惊回了身,端了水往他嘴边送。
却被推开了,
“我又不是动不了,别跟我跟前尽孝。”
捧着被推回来的杯子,陆二站在原地,一时也想不到接下来做什么,
罗北慈看他一眼,伸出手,陆二就另一只手握了杯壁,把朝外把水递了过去。
接了杯子低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罗北慈又问:“听父亲说,你跟你那朋友睡一间房?”
看了看脚尖,陆二没吭声。
“咚。”
是杯底敲击桌子的声音,罗北慈放下杯子:“一张床?”
被这并不大‘咚’给惊得眼皮跳了跳,陆二回过神,抬眼看向兄长:“你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一个。”说着就去拿苹果和找小刀,结果桌子柜子上都看了,只找到把指甲刀,正想着要不要回去拿一把过来,罗北慈兜里掏出个东西搁桌上,是把折叠刀,让陆二:“行了别折腾了,我不吃这东西,凉得很,”喉头吞咽一下,却问:“有烟吗?”
陆二有是有,但瞧他现在这样子,哪还敢给他烟抽,于是摇头:“没了。”
罗北慈皱眉,看一桌子东西,又看他,不信:“你没买烟?”
眼也不眨,陆二再次摇头:“没有。”
“哧,”罗北慈冷笑,“不愿意给就直说,在我跟前耍什么心眼。”
他是浑身是刺,陆二碰哪都会扎自己一手,只得沉默,又拉了凳子要坐下,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多呆一会儿。
谁知还没坐下去,一只脚踢来,把凳子踢了个歪,他半撅着屁股停在空中,看罗北慈眉毛颤动,眼角一跳,脸颊抽动,最后,嘴角抽搐的拉开拉扯开,喉咙里一声咆哮:
“滚!”脸都涨红了。
这一切不过眨眼间,但这过程每个画面对陆二来说,都分毫毕现。他胆子小,给这突如其来一声吓得脑袋一懵,扶着桌子站起来,还没站稳,迎面又砸来一句,
“看你这假惺惺的样子,别搁这恶心我,滚,滚出去!”
这话砸得陆二喉头一紧,一刹间腿有些软,手只得又撑回桌子上去,张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再一眨眼,有什么忽地脱离眼眶,淌了下来。
他的眼泪里,罗北慈扭曲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扣在桌子上的手不再痉挛毕现,脸上的涨红也慢慢褪去,最后只剩一张疲惫冷漠的面皮,隔了一会儿,收回手,垂下眼,“有烟吗?”
手背胡乱擦把脸,陆二站直起来,哑着嗓子:“我明天去买。”
说着去提碳的袋子:“我去烧个火,这边我看还有蛋,我给你下个面,晚上我们吃顿好的,今天我在街上买了鸡......”
“你走吧,”罗北慈头也没抬,打断他,驱赶他,“求求你,走吧。”这句话像句恶咒,说完带走他身上最后一点精气。
他看着,就像泥泞又冰冷的沼泽,干瘪又无情的枯树了。
陆二甚至有种他在缩小最后会消失不见的错觉。
所以,几乎是落荒而逃。
关了门逃到了院子里,他耷拉着肩踱到凉亭坐下,垂头丧气摸出烟,吸了两口,却并没好受些,于是手肘抵着膝盖,头更低,肩更塌,肩胛骨高高顶起,像极了只丧家犬。
一支烟完了,又坐了会儿,扶着柱子他站起来,又往西屋去了。
他扒在窗口,因为这边窗子的绢布没打理过,脏污得很根本看不到里面,于是一点点去掰窗框,试图掰出条缝,看看里面罗北慈在做什么——随身带着把刀,实在让人不放心。
好不容易掰出半个巴掌大的缝,于是歪过头去试图往里看。
看到的却是一片黑。
黑上有倆反光的灰纽扣,就在眼前,缝线都清晰可见。
一惊,陆二没有抬头,把头撤回来,又慢慢把窗框放了下去,转身往院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