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我这个样子又怎么了?我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嘛?”灼灼话音刚落,厨房里吴付生就精神抖擞的拄着杖子走了出来,“掌柜的,你放心好了,你好心会有好报的,我不会在这儿打扰你生意。白天呢,我自有我的去处,我听说外头来了几个做官的,我这人最讨厌什么官儿啊,兵的,我走了,晚上你在桌上给我留一碗饭,在厨房里头给我留那么一块暖暖和和的地儿就好。”
“钱嘛,我也不会少了你的。”吴付生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腰。
“我可不敢要,”猗猗冷哼一声,“万一你是偷的抢的呢?”说着,他把昨天吴付生给他的那三吊钱从后头口袋里又掏了出来,往账台上一摆:“拿走吧。”
“咦?你这账房样子斯斯文文,为何开口就污蔑别人?!谁说我这是偷的抢的?!这明明是我从家里头带出来的。哎呀呀,掌柜的,你倒是个好人,可你这两位伙计真叫我忍无可忍了呀,你可要给我评评理……”吴付生涨红了脸,气愤的指着猗猗。
两人正在争执不下,这天的头两位客人推开门跨了进来。吴付生这会儿已经用他那江南口音的方言把猗猗数落了半天了,趁着门打开的功夫他一闪身就溜了出去,临走还不停的重复着:“……我吴付生是不做这种事情,绝不做这种事情的!”
进来的周彦敬和韩青被吴付生吓了一跳,周彦敬先开口问道:“谭掌柜,刚才那个是……?”
谭知风把吴付生的来历对两人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周彦敬也摇头道:“哎呀,现在世道乱的很,谭掌柜你还是小心点儿好。”他和陈青找了个地方坐下,想了想,又道:“不过,反正展护卫常来这儿,让他盘查盘查这个姓吴的,他要是有问题展护卫不会发现不了的。”
“嗯,周兄所言有理。若是查清他不是什么歹人,外头冰天雪地的,他想住让他住一阵子就是了。”谭知风亲自上了茶,就打算到进后厨给客人们准备早饭,周彦敬却又叫住了他:“对了,谭掌柜,你们有没有听说昨天晚上天清寺出事儿了?”
说实话,一晚上过去,再加上吴付生的出现,谭知风几乎已经将昨天晚上那一场鏖战忘在了脑后。此时徐玕正好从隔壁走了过来,替他道:“昨夜我们都早早睡了,不曾听说。”
“子衿,你听说了吗?”周彦敬又转头问起了陈青,谭知风的目光随着周彦敬一起朝陈青那里移去,却见陈青两眼发直的盯着眼前的碗碟,丝毫没有听见周彦敬在说些什么。
“子衿?你怎么了?”周彦敬发觉他情绪不太对劲,关切的问道:“我看你这些日子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我劝你啊,还是回家休息几日好了。”
“家?”陈青一副茫然的模样:“我……我没事。方才你们在说什么?天清寺……”
“来了来了,你们的早饭来啦!”灼灼将鸡汤煨好的两碗梅花汤饼端了上来,给他们一人面前放了一碗。周彦敬一见又是他喜欢的面食,忍不住食指大动:“哟,谭掌柜,这又是什么新花样?开封城里的正店脚店我也差不多都吃过了,可从没见过这种汤饼呢。”
“呵呵,要是刚才那个家伙还在啊,他就会告诉你,这是你有口福!”灼灼看了一眼吴付生离去的方向:“吃吧吃吧,梅花就剩下一点了,这还是知风见你们来了,特地为你们做的呢。别人可吃不着喽。”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谭掌柜了,我们可要好好品尝啊,是吧,子衿?”周彦敬催促陈青道:“好了,快吃吧,待会儿带你去太学转转,今日有不少人前来讲学呢……”
陈青“哦”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谭知风,谭知风也正看着他。谭知风只是发觉陈青的脸色很差,忍不住多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望向自己,便对他淡然一笑,拿起托盘往后面去了。
“能准备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谭知风刚来到灶边,徐玕就把他平日在后厨穿的那件罩衣脱下来往旁边一挂,对谭知风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要保重。”
谭知风本来想问问徐玕去哪儿,但两人目光相接,像昨天一样,谭知风对徐玕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徐玕想说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的,而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眼下这讨厌的天清寺命案了结,他就把一切对徐玕和盘托出。
第59章一场误会
徐玕好像也看透了谭知风的想法,他洗净了手,转身对谭知风笑了笑,低声道:“不必担忧,昨夜你也累了吧?在家里好好歇息,陪陪凌儿和裳裳他们,等我回来。”
说着,他又抬手在谭知风眉心轻轻一点:“别皱眉。听哥哥的。”
徐玕这么一说,谭知风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仍然有点发晕。昨天一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他还迷迷糊糊的。他对着徐玕点了点头,眼看着门帘一掀,徐玕大步跨了出去。
好在,今天一天客人很少,周彦敬和陈青走后,店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光顾。店里几个大人和两个小孩都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裳裳懒得读书,和凌儿一起在桌边玩的带劲,他们很快就厌倦了捏面团的游戏,开始拉着猗猗给他们讲起了故事。
灼灼托着双腮坐在谭知风身旁:“哎呀,知风,你是没瞧见昨天我真是英姿飒爽啊!不知道几次那该死的黄蛇想咬咱们这展护卫,都被我这两把短刀挡住了!你说说我……哈哈……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了毒蛇,救得了我的意中人……”
“咳……在下正是来谢过灼灼姑娘和猗猗的。”灼灼话音未落,门口却传来了展昭的一声咳嗽。他看上去有点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昨日若不是二位出手相助,只怕我早已葬身蛇腹了。”
“哎哟哟展护卫,你太客气啦,太客气啦……”灼灼干笑了两声:“呃,快坐快坐,我去给你们倒茶。”
谭知风一看是展昭来了,忙起身道:“展大哥,昨天你没受伤吧?”
展昭摇头道:“还好,并无大碍。”说着,他又四处看了看,问谭知风:“倒是令兄,听说他伤势不轻,对了……他人呢?”
“哦,他出去了。”谭知风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来得及问徐玕的问题,正好可以从展昭这里好好问个清楚。这时,最后两个客人也结账走了,午饭时间未到,猗猗灼灼各自忙碌着,屋里只剩下谭知风和展昭两人。展昭面色平静而坦然,谭知风满脑子问号,想了半天却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干脆直接道:“展大哥,我……我哥哥昨夜离开了开封府,是你……还是包大人的主意?”
“都不是。”没曾想,展昭答道:“的确,是我把你哥哥放出来的,可实际上,这是令兄自己的主意。”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掀开帘子警惕的往外瞧了瞧,然后将门关好,回到桌边,继续道:“只不过,他成功的说服了我,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什么?”谭知风满腹疑惑,可他转念一想,那天展昭带走徐玕时他们两人异样的神色,徐玕嘱咐他的话,还有几乎是掐着时间出现在竹林里的开封府的官兵……就像先前张善初的事情一样……最近发生的一桩桩“意外”终于在他脑海里连接了起来,就连那先前缺少的一环也像竹林深处的宅院一样,在迷雾散尽后渐渐变得轮廓清晰了。
“是啊。”谭知风一番思索之后慢慢开了口:“王大人和杜相公接连遇险,说明,说明这都是西夏人早早谋划好的。所以,哥哥离开的时候,曾对我说:‘下一个,找出下一个是谁。’”
“果真如此?”展昭看似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不想让你牵扯进来呢。”
谭知风笑了笑:“以前,或许是的,不过想来现在他知道,他被抓了,我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不过我想他可能也没想过,那天我会大半夜跑到天清寺去。”
“为兄也不曾想到,在那儿竟然能碰上谭贤弟你,更想不到,猗猗和灼灼功夫这么好,否则恐怕我们就弄巧成拙了!”展昭想起昨晚和黄蛇那一场恶斗,不觉叹了口气,道:“这野利长荣,确实不是个等闲之辈啊。”
“不过,下一个……”展昭下意识的重复着谭知风刚刚说过的话:“知风你觉得,令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谭知风想了想,低声道:“我也是昨晚才发觉——野利长荣在冬至之前恐怕就找好了陈余万这个帮手,至于陈余万是被他胁迫,还是两人之间有什么利益交易,这些咱们就不得而知了。冬至那天野利长荣的计划虽然被咱们破坏,开封府抓了不少奸细,但是,那些人收集的信息应该还在野利长荣的手里。西北狼烟再起,韩相公回京请战,这个时候,他们不得不做些什么了。展大哥,若你是西夏人,你手上又并无太多人马,只有些妖术,你……你会做点什么?”
“这些恶人!”展昭冷笑了一声:“现在看来,他们所想的,就是要接连刺杀朝中忠臣,扰乱人心,他们未必真能得手,但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这样的事,京中的官员难免会人人自危啊……况且,我总怀疑,他们之前只是虚晃了两枪,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却还没有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