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袖笑得那么甜蜜,定然也很幸福吧。
真好。
他没死。
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难受呢?
聂如咎在鹭洲城里住了下来,宿在客栈里,每日里别的事情都不干,只偷偷躲在马车里,一路遛到糖果铺的附近,一看就是一整天。
风袖依然是爱笑的。
聂如咎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他胆大包天,又活泼灵巧,总是喜欢逗弄他。
他生为一个小王爷,跟风袖待在一起,也渐渐没了规矩,整天就知道玩耍。出格的时候,他甚至伏下身来,给他当牛做马。
那时候他们多开心啊,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然身份天差地别,相互之间却也没有攀附和不屑。
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是从风袖被送走开始,是他一次一次躲在屏风后面看他被羞辱,还是他摘掉他眼睛的时候,抑或是,他在那段时日里,伤透他心的时候?
风袖已有多久没对他笑过了,这个问题,连聂如咎自己都忘了答案。
他刚到盛京时,自己便给了他一巴掌。
他中毒将死时,自己又劝着荆忆阑将那唯一能救他命的圣药给了旁人。
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向悬崖的时候,他拥着别人。
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资格能跟他在一起呢?
聂如咎陡然间想通了所有,也陡然间失去了前行的勇气。
再看他最后一日吧,明日之后,便离开这里。
他这样想。
风袖起初开这铺子,也大抵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可他没想到自从这哑巴来了以后,自己不仅要干的活少了,连带着赚的钱都多了。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连那折磨着他的毒,也将近一月未曾发作过了。
这日他正清点钱数的时候,突然过来个人喊他出去。
风袖不疑有他,对哑巴叮嘱了几句之后,便随着那人出去了。
他近来正在考虑要不要进些新的糖果,增加架子上的糖果种类,那人说有商贩想跟他讨论一下这件事,他便开开心心地去了。
结果一到那里他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商贩,等在那里的是聂如咎。
“风袖。”当那人用这般熟悉的声音唤他的名字时,风袖差点没能反应过来。等他清醒之后,便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聂如咎见他这样,本就忐忑不安的一颗心,倒越发无所适从了。
风袖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面目来见他。自那日他决心自尽的时候,便已经在心底将自己与这些人划清了界限,他本以为他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等熬到没办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也许就死了。
不用去管那些过去的爱恨情仇,也不用去回首。
可他没回头看,这个人却又找上了他。
“王爷,你找我有什么事么?”风袖勉强定了定心神,这样道。
他叫得这样生疏,好像他们之间从不相识一样。
聂如咎心中恸动,面上却还是强笑出来,对他道:“你过得好么?”
“挺好的。”干巴巴的回答。
聂如咎一时无言,他捉起腰间那玉笛来,借由摩挲它来让自己稍稍放松一些。他想了又想,终还是将心里话问了出来:“你是不是还恨我?”
恨吗?风袖这样问自己,可他思来想去,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应当是不恨的吧,虽有怨怼,却并无恨意。
没有爱了,又哪里会有恨呢。
他只盼着离他远远的,你不打扰我,我不干涉你,就这样分道扬镳。
聂如咎只当他在骗自己,可他也说不出什么太好听的话来。风袖太了解他了,一旦他言不由衷,或者掺了半句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那时候伤得他太深,半点余地都不给,半点退路都不留,折腾到这个地步,也怨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