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诡,心迹自会显露,即使极力克制,亦会流于言表。
玉文直在母亲面前口是心非,背地里对皇帝哥哥的不满却渐渐流传开来。
这一日,大冢宰玉文宪拜见皇帝。
玉文邕请他入座,正好聊聊心事。
“兄长,私下里可有听到臣公议论朕的是非?”玉文邕微笑着问道。
玉文宪点点头,直言不讳。
“非议难免,臣亦认为,皇帝此次举兵犯齐,实为不值,朝中凡有忠心之臣,自然会诟病皇帝!”
玉文邕勉强一笑,赞道:“都说忠言逆耳,兄长这番谏言,倒让朕心中暗生暖意!朕愿听兄长教诲!”
玉文宪忙道:“臣不敢!只是皇帝愿听实话,臣才敢向皇帝进谏!明君临朝,多生忠臣,自古如此!”
玉文邕叹道:“朕此举实为荒谬,兄长还认为朕是明君?”
玉文宪点点头,说道:“天子肯责躬省过,非明君不可为,故臣愿力排众议,保皇帝威名,令忠心之臣勿生异议,令心存邪念者摒弃恶念!”
玉文邕倍感欣慰,说道:“朕果然未看错你,最忠心者,非兄长莫属!”
玉文宪感慨道:“臣多年侍奉玉文护,做了不少错事,皇帝依旧对臣万分倚重,怎不叫臣捧出真心,感恩于皇帝?臣此生,愿为皇帝生,亦愿为皇帝死!绝无二心!”
玉文邕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
“有如此良臣,朕亦不愿再辜负兄长的一片真心,日后凡有大事,朕定与兄长商议,不再莽撞行事,让臣民失望!”
玉文宪忙拜道:“谢皇帝信任!”
玉文邕抬抬手,却嗟叹不止。
“同为兄弟之谊,卫王却不似兄长这般知心,听说,他不仅不制止众人非议,反倒论起朕的不是,令朕好不寒心!”
玉文邕不乏失望与悲戚之情。
玉文宪忙道:“卫王年轻气盛,皇帝切莫怪罪!”
玉文邕心生疑虑,说道:“听说众臣公与卫王走得很近,大有拥戴之势,朕常常思量,卫王行事果断,不似朕这般沉迷于儿女情长,或许他才是最佳的天子人选,兄长,若朕让位于卫王,不知可行否?”
玉文宪大惊,不说卫王玉文直有无帝王之才,单是自己与玉文直之间的隔阂,便让他大为焦虑。
若玉文直当了皇帝,暂且不论他如何苛待自己,至少这个大冢宰的位置定是难保了。
“皇帝,万万不可啊!玉文直实无帝王风范,心胸狭小,行事残暴之人,不可为天子!”
玉文邕怔了怔,微微一笑,说道:“是吗?何以那么多大臣与他亲近呢?”
玉文宪平缓了一下心绪,说道:“朝中大臣众多,与卫王亲近者,屈指可数,不过是些别有用心之人罢了,皇帝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玉文邕点点头,思索片刻,问道:“朕不知卫王是何想法,若他有心为之,又当如何?”
玉文宪沉吟良久,有些犹豫不决。
“皇帝,臣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说与皇帝!”
玉文邕眉头紧凝,他必不想听到玉文直有任何企图的话,可是身为皇帝,又不得不听。
“兄长但说无妨!”
玉文宪点点头,决定直言相告。
“臣听说,庞晃奔波于卫王与杨坚之间,似有不诡!杨坚为人城府极深,臣与之交往,很难窥其内心,而庞晃极具雄辩之才,颇会蛊惑人心,臣只怕此二人,联起手来,怂恿卫王,对皇帝不利!”玉文宪终于说出心中的顾虑。
玉文邕脸上显出一丝惊惶之色,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杨坚?庞晃?卫王是朕的亲弟弟,他应该不会有反心,怕只怕这些蛊惑之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令我兄弟暗生罅隙!朕听闻,天生异相者,定是帝王之才,那杨坚虽然貌似潘安,却长得怪异,兄长,他莫非便是所说的天生异相之人?”
玉文宪回道:“臣亦有此虑!臣见他额头之上,隆起如犄角,颇具真龙之容,恐怕留着他,定有后患!皇帝,要不要寻个罪名,将他除去,以免后顾之忧!”
玉文邕惜才,颇为赏识杨坚,心有不舍,思虑片刻,有了主意。
“国之将才,杀之可惜啊,然天生异相,留之生疑!不如请来高人,替他相面,若果然是真龙之容,再杀他不迟!”
玉文宪颔首赞道:“皇帝圣明!”
古人极为崇尚神巫之说,连皇帝玉文邕也不例外,是以他在面临改朝换代的危机之时,宁愿相信相士的话,也不愿贸然错杀无辜,古人对神巫之术的崇拜程度,可见一斑。
当然此事,也尽显玉文邕这个皇帝的仁贤之处。
…….
朝廷上下,对皇帝生了异议,这让玉文邕心有不安,便独自在宫中,喝起了闷酒。
“皇帝!”李娥姿姗姗而来,面色凝重。
玉文邕抬起头,心生遐想。
要是面前之人,是木颉丽,那该多好啊!
同样面容的两个人,皆贵为左皇后,并且李娥姿与木颉丽性情十分相似,宽容大度,与人为善,玉文邕时时会想,这并不是李娥姿,这就是上天使了分身之术,将木颉丽一分为二,一半在齐国,一半在周国。
“右皇后!”玉文邕叫了一声,一边幻想到,身在齐国的木颉丽,会不会也听得到他的呼唤呢?
李娥姿拜了一拜,幽幽说道:“皇帝,闷闷不乐,是为何事?”
玉文邕盯着李娥姿,笑了笑,说道:“你不妨猜猜看!”
李娥姿面无笑意,忧心的说道:“难道此时此刻,皇帝还在思念木姐姐?”
玉文邕怔了怔,摇摇头。
“那就是了!”李娥姿点点头,叹道,“妾身听说,朝中大臣诸多非议,对皇帝举兵伐齐一事,大为诟病,若此时,皇帝还沉迷于儿女情长之中,不肯反省,那实在是要让人失望了!”
玉文邕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你真大胆!尚无人胆敢指责朕的过失!”
李娥姿并无惧色,只是苦笑道:“后宫不该过问政事!妾身有罪,甘愿受罚!”
玉文邕眼睛微闭,说道:“朕先记着你今日的话,日后再给你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