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兴三年,冬。玉贵妃重病不治,薨逝于长春殿内。
天兴四年,春。云秉初积劳成疾,于任内,殁于淟州。蒙钦差团帮扶的各地百姓惊闻噩耗,自发设立灵堂,吊唁云秉初。
帝大恸,赐赠户部尚书,追封安侯。
……
“哎,醒醒,醒一醒!”
地宫之内,云安安静地躺在一座石棺当中,周围堆一些陪葬品,并没有太多的名贵物件儿,纵观地宫内的规格,虽然不及皇族,但公侯卿大夫的规格还是绰绰有余的,特别是云安身上盖的这条补丁套补丁的被,据说是在她任职期间帮助过的百姓,在脱贫脱困之后,由各大族长组织收上来的碎布头,纳成的百家被……上还有一个阴阳太极的图案,是百姓们听说云秉初云大人不仅是朝廷官员,曾经还是一名“通”字辈儿的道长,为了表示尊重特意做出来的。
『药』效在云安的内逐渐化开,令她那张铁青发乌的脸逐渐变白,继恢复了“生前”的红润。
“喂,醒一醒!你打算睡多久?”
“咳咳咳……”棺柩内传出猛烈地咳嗽声,云安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在意识丧失前的那抹痛苦,大口大口地喘气。
“了,忍一忍!这地宫里空气稀薄,就你这个呼……没一会儿你可就真的了!”
云安『摸』了『摸』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知道玉纤纤没有骗自己。
“我睡了多久?”云安问。
“没多久,七天已。”
“哦。”可能是『药』效还没有彻底被吸收的缘故,云安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迟钝,七天么?这么久了……
就在几个月之前,燕国的玉贵妃没能熬过这个寒冬,香消玉殒了。
当时云安人在淟州,主持淟州大港的兴建事宜,听闻这个消息还愣了好久,随后写了一封折命人送到京城吊唁。
结果几天后的夜里,“香消玉殒”的玉贵妃,深更半夜出现在了云安的房间里……
“哟,不愧是云秉初,这四更天了,还在伏案办公啊?”
云安抬头,眼中的惊愕一闪过,淡淡道:“就知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像你这种顶级恶人,可没那么容易。”
“啧。真是好毒的一张嘴啊~。”
“有何贵干?”云安问。
“准备准备吧,云秉初于明年初春。”
云安愣住了,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波澜不惊的云秉初竟也“慌『乱』”起来,“腾”地一从椅上弹起,急切地说道:“这可怎么好?这几年忙于俗事,忘了准备好船……”
玉纤纤“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但见云安急的如热锅上蚂蚁的模样,就怎么笑不起来了。
她看眼前这个清瘦的人,眼中,心中充满了歉意。
玉纤纤主动说道:“我来告诉你……只是让你和这里的朋友告个别,你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不可能不翼飞,该有的程序还是要走一的,等到日的时候我会把『药』给你带来,你吃了,便得了。”
“好。”
“后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为了感谢你的配合,组织决定派我把你送到目的地,反正在海岛上也不会有人看到,更不会扰『乱』这个时空的历史,要是放任你出去买船……坏事呢。”玉纤纤想:云安常年游走民间,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很高,要是放任一个“人”到处『乱』窜,那是大大的不妙。
那年云安和吕颂他们过了云安在燕国的最后一个年,吃了年夜饭,云安把吕齐叫到书房嘱咐了一番,将一封举荐信赠给吕齐,对他说:“今后你的路还是要自己走,这封信你拿,真遇到解决不了的苦难,再把这封信拿出来吧。”
吕齐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云安和吕颂谈了半夜,云安把自己即将假逃走的计划告诉了吕颂,吕颂大骇,但这些年云安处处创造奇迹,吕颂觉得只要云安说出口的话就绝不是无的放矢,吕颂看了云安良久,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但吕颂知道:云秉初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在大海的某个海岛上,有一直在等待他的家人们。
吕颂张了张嘴,终笑道:“千里搭长篷,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哥俩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为兄已经很满足了。只是你对咱们吕氏一族的大恩大德不知道么时候能报了……”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若是大姐夫么时候在这里待得烦了,就写封信过来,我一定派人来接你和大姐过去。”
“好,一言为定。再过几年吧,等齐儿彻底撑起门户,我也就放心了。”
“我的事儿,到时候还请大姐夫私告知大姐和齐儿,免得他们平白悲伤,伤了身。”
“知道,放心。”
……
年后初春,某夜。
玉纤纤如约至,云安正好写完了“遗书”穿戴整齐后,拿出百姓给的百纳被盖在了身上。
玉纤纤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挺在乎……”指了指云安的百纳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条被是云安做功绩的最好见证。
云安微微一笑,道:“了却君王天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我这辛辛苦苦工作了这么多年,不求高官厚禄,不求金银财宝,临了临了,盖一床百纳被难道还过分吗?”
“不过分。”
“拿来!”云安毫不客气地伸,玉纤纤将一枚胶囊拍在了云安里:“准备好了再……”
话还没说完,云安已经义无反顾地吞了胶囊,看云安捂脖的痛苦表情,玉纤纤终于明白:对有些人来说,荣华富贵也好,金山银山也罢……哪怕是名留青史,不足以抵过心中那个人的分量。
原来云安这些年……真的很痛苦,这人没有说假话,这“视如归”的模样,真的是一刻不想多待了。
云安的脸铁青发乌,喉咙里发出“呜呜”声,玉纤纤无奈地说道:“说了啊,准备好了再吃,这个『药』有点痛。”
……
玉纤纤开快艇载云安来到了一片沙滩上,说道:“如果你的定位没错的话,到了。”
云安跳船,头也不回地说道:“再见,再也不见!”
玉纤纤好气好笑,目送云安远去,沙滩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也被浪花带走……
玉纤纤对云安的背影说道:“再见了云秉初,再见了,林……”
林不羡和妞妞在妮妮的带领来到了沙滩附近,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好像抱媛媛缓缓走来,此时逆光林不羡努力分辨却只能看到那人的身影与金灿灿的沙滩和波光粼粼的海岸反『射』出的光融为一,幸得天空中一朵云的怜惜,暂时遮住了太阳。
林不羡母女三人总算是看清了来人,“嗖”“沙”林不羡中象征宪章赋予无上权力的纯金杖滑落,『插』到了沙里……
“娘……”妮妮拾起了纯金杖,紧紧攥拔腿去追娘亲和姐姐。
跑了几步,林不羡头上那顶象征至高荣誉的女皇金冠也掉落在了沙滩上,妞妞惊呼一声,弯腰拾起随后继续奔跑。
妮妮来报信的时候林不羡正在组织一场盛大的会议,若非如此她是不必持权杖,头戴皇冠的。
云安见到爱妻早就先林不羡一步奔跑了起来,怀中的媛媛不明就里,吓得直哭。
蓝天,白云。
鸥声刺破了一层一层的海浪声,当然……还有媛媛声声不歇的哭声。
一别经年的林不羡和云安忘我地拥……
看到娘亲媛媛也不哭了,她被挤的有些不舒服,哼哼了几声之后觉得这样的触感也不错,很有安全感便不再挣扎。
妞妞拉妮妮随后赶到,妞妞看到熟悉的身影瞬间落泪,对还有些弄不清状况的妮妮说:“二妹,快去见过父亲!”
妮妮一直从母亲和姐姐那儿听到有关于父亲的事迹,但真见到本人还是有些踌躇,毕竟到了她这个年纪正是对熟人窝里横,对“生人”很害羞的年纪。
孩们在,云安强忍住拥吻自己朝暮想的娘的冲动,只是箍紧了胳膊几次,然后便松开了林不羡,二人对视一眼,短暂的目光交汇间便读懂了对方的心,只一眼双方便明白了:即便分隔多年,彼此的默契依旧。
妞妞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身材修长高挑已比林不羡隐隐高出一些,模样更多继承了林二姐,因林二姐与林不羡姐妹之间多有似之处,故此妞妞乍一看在眉宇间有林不羡的影。
云安把媛媛交给林不羡,抬『摸』了『摸』妞妞的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地说道:“我家宝儿长大了……”
云安虽然也是女,但多少顾及到妞妞的感受,女儿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自己这个“父亲”多少还是要避讳一些,以免让孩觉得不自在。
其实云安十分希望自己能像从前那样把乖女儿抱在怀里,说来惭愧……自己曾经口口声声说过不会缺位,结果错过了三个女儿的成长。
在三个女儿之中,大概也只有妞妞对自己是有记忆的,是亲自己的……
妞妞泪眼汪汪,她委屈地叫了一声“爹”,然后不管不顾地扑到了云安的怀里。
云安被撞的“唔”了一声,微微一怔后『露』出了笑脸,这个笑容唯有林不羡能看见,她『露』出了会心一笑,她的云安……还是昔年的样。
“爹爹,你怎么这么久回来,娘亲和我们等你等的好辛苦,我长大了……你明明答应过教我骑马,呜呜……”
云安的眼眶红了,拍了拍妞妞的脊背,说道:“别哭,爹过几日就教你,可好?”
妞妞从云安的怀里出来,擦去眼泪,脸上绽放出狡黠的笑容,说道:“爹,咱们岛上没有马。”
“额……”
看到云安吃瘪的样,妞妞笑的更开心了,林不羡亦是,就连妮妮和媛媛跟自家母亲笑了。
林不羡托妮妮的后脑往前推了推,说道:“妮妮,叫爹爹。”
妮妮要更小一些,尚未及笄,云安便没有诸多顾及,直接将妮妮抱起,贴了贴女儿的脸颊,感叹道:“我真的错过了好多啊,咱们的妮妮长这么大了。”
林不羡温柔地说道:“只要回来了,便不晚。这些年……最辛苦的还是你。”
“娘~!”
云安的目光黏腻腻地粘在林不羡的身上,惹得林不羡差点红了脸,不过做了几年女皇,林不羡的内心更加强大了,再加上“自由和平等”的逐渐推广,在林不羡的带领岛上的女『性』也和在燕国时大有不同,再不是旁人随意说些么便羞得无地自容的模样。
远处传来喊声,是周六和由仪他们见林不羡许久不回,顾不得林不羡吩咐的“原地待命”追了上来。
众人看到云安自是惊喜万分,特别是云安的四大护卫,荟兮等人,飞也似地跑过来,欢喜极了。
……
夜里,一场盛大的欢迎会上,云安傻眼了……
云安做梦没想到自家娘在自己不在的这些日里摇身一变成了女皇,在这座孤岛上竟然开辟了君主立宪制,自己的三个女儿……全部成为了皇储——公主殿!
原来:这些年由于飞鸽传书毕竟存在危险『性』,信的内容很隐晦,绝不提及姓名和官职,林不羡更从来没有说过有关于自己建国的任何消息……
玉纤纤也只是说,林不羡正在干一件大事儿……
云安设想过诸多可能,也想过林不羡可能已经当了皇帝之类的,不过这个概率很低……毕竟自己是讨厌封建制度逃离的燕国,更加可能的是:林不羡成了岛上的“首领”带领大家共同经营一座岛。
云安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娘竟然弄出了君主立宪制,自己成了女皇……
宴会上林不羡宣布了云安的亲王身份,云安看场中有熟悉,有陌生的这些脸孔,迫不及待地想听一听关于女皇陛的故事……
听故事很急,但并非当务之急。夜里,阔别重逢的夫妻俩自然你侬我侬地缠绵了一番,睡到日上三竿起来。
二人足足如胶似漆地共处了三日,期间林夫人特意派人过来告诉云安:宴会上已经见过了,白日里不必特别再来请安……
到了四日,二人的之苦总算得到了某种纾解,云安的心里并未餍足,但身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云安感叹岁月不饶人的同时,追问起了林不羡来到岛上的故事。
……
……
……
林不羡说……
这里并非是一个荒岛,林不羡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岛上就已经有原住民了,后来从原住民的口中得知:这些人的祖上是燕国上一个朝代的百姓,因不想沦为亡国奴接受燕国的统治,一整个海边村落的百姓在村长的组织上,划自家打渔的船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这座荒岛,距今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且根据岛上的某些记载中说,早在那批中原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座岛上就已经有居民了。
得益于此这批海村的人免于亲近结婚的问题,且通过多年的融合后,岛上的人基本会两种语言,一种是岛上的原住民语言,一种“中原官话”就是林不羡他们也能听懂的那种语言。
林不羡他们一总共几百人,有番邦水,有云安的旧部及家眷,林不羡的暗桩,自愿跟随的淟州渔民,还有云安在沿途收容的被战火荼毒,无家可归的燕国百姓……以及暗桩的家眷。
登岛的时候正好赶上岛上的一场近乎毁灭灾难,席卷全岛的疫病正在蔓延,岛上的人几乎没有幸免。
好在随有两位大夫,白大夫医术精湛得玄一道长指点,宁安王府大夫的医术自是不必说,二人经过诊断发现岛上人患的是燕国比较常见的一种疫病,二人均有治疗这种病的经验,再加上云安未雨绸缪采买了大量的『药』材放在船上,携带的『药』物足够配制特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