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他的秘,她的疑
冬季,最舒适的莫过于晒太阳,再加上一条的话,就是跟家里人边打电话边晒太阳。
曾晓现在就同时在做这两件事,温煦的冬阳下,一手向后撑着,身子懒倚在障碍横木上,闭上眼睛,一手拿着电话,一面晒着太阳,极度舒适。
耳畔是家人亲切熟悉的话语,加上亲身感受到的阳光温度,闭上眼都能感知周遭的明媚,心情好得不得了。
曾晓嘴角弯了弯,像只被撸顺毛的猫。
曾妈:“晓晓啊,最近训练累不累啊,我跟你说啊,训练的时候别练得太较真了,别受伤了,还有啊,你要多注意休息。”
“不累,妈,我知道劳逸结合的,你和爸最近都好吗?还有我弟回家了没?”她问。
得知女儿过得还不错,曾妈心里就放心许多,却还是忍不住念叨,“我和你爸都好,你弟在家,没出去野,你顾好自己就成,我们不用你操心,过两天降温了,你要多穿点,注意保暖...”
......
曾妈在电话里头叨叨叨,一会说叔伯家的哪个哥哥娶了个漂亮媳妇,婚礼上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一会又谈到她的哪个朋友今年去哪个地方旅游了,拍了好多好看的照片,一会又说曾爸今年挑的新被单颜色不好看等。
曾晓偶尔回几句“嗯,好”,从曾妈的字里行间她可以想象到曾妈说这话的神态,也能通过曾妈的描述想象到这一切的内容,她倒是没有不耐烦,只是犯困,都怪这太阳的温度太怡人,把懒虫都晒出来了。
半个小时之后,曾妈终于把家里长家里短讲得个七七八八,电话里没声了,估计是讲的口太干,喝水去了,曾晓扭了扭微僵的脖子---一个姿势保持太久了。
一阵窸嗦之后,曾妈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你今年休不休假啊?”曾妈在电话那头问。
“不休啊。”曾晓一动不动,懒洋洋地答。
温度过于舒适,嗓音都晒懒了。
“这样啊。”曾妈语气里难掩的失落。
曾晓动了下,换了边脸接着晒。
不用想都知道,她亲爱的妈妈呀,肯定是想到去年自己没休假的事了,曾晓努了努嘴,她可不敢告诉爸妈,她去年为了让他们玩得开心,故意说自己没休假的事,去年休假了,现在哪还有那么容易休假噢。
曾妈估计是急了,情绪一转,气呼呼埋怨道:“早知道见你一面那么为难,当初就不该允许你参军入伍!”
唉,曾晓心里叹口气,对这个发生过多次的问题,早已是见怪不怪,她知道这都是气话。
曾晓熟练而又富有技巧的第一步就是---急忙安慰,她的语气听上去急急,实则面不改色道:“妈,妈,没事的,现在不休假,以后就能休更久嘛,反正不管我在哪,不都是您女儿嘛,别人又拐不跑。”
曾妈没作声,曾晓就知道这招还是和以前一样奏效了,第二步---再接再厉一顿乱夸,她道:“更何况谁不知道曾晓妈妈明事理啊,知道先有国后有家,百般不舍还是同意女儿入伍报效国家,这样的妈妈,放眼全中国都找不出几个。”
曾晓听到身边有脚步声一晃而过,她稍侧了侧身子,没多想,嘴上一刻功夫没停,一波彩虹屁下来,她夸得连眼皮都没掀开,曾妈情绪不一会就阴转晴,叮嘱了几句,挂电话时早已被曾晓哄得乐呵呵的。
曾妈情绪好了,曾晓的心情自然好上加好,她撑了个懒腰后,又换了一边倚,从面阳开始背阳,打算把后背晒暖和点就撤。
差不多又晒了一刻钟,曾晓还是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么舒服的太阳,但她是个不喜欢打破原定计划的人,几乎是一刻钟到的那一秒,曾晓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明媚的阳光晃得她眼睛缩了缩,过了一会才算适应光线强度。
倚着的身子还没动,视线随意向左侧扫去,一下顿住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正对面距她五米远的另一根障碍横木旁,跟她同样的姿势,同她刚才一样的闭眼晒太阳。
巧是巧,就是不知真巧假巧,曾晓盯着阳光抿唇想道。
他的表情明明是跟她同款的懒洋洋加舒适和惬意,但放在他颐长健美的身材和姣好英俊的脸庞上,她竟觉得浑然天成,有种不可言说的美好,像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她甚至可以从他舒张放松的面庞上感受到他的舒适。
曾晓的目光流转于阳光的眉眼,她背阳,他面阳,在世界上最纯粹最自然的太阳光下,他的五官从未如此鲜明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甚至可以看到他侧仰着的脖颈上的青色血管,年轻---表示有无限潜能与可能,青春---有活力有激情,再加上---曾晓视线在阳光身上打量一圈--高大帅气的外表,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行走的荷尔蒙?
曾晓盯着前方那个人勾嘴一笑,不置可否,然而,自己早已不是十七八的怀春少女了。一眨眼,曾晓视线收回,低垂的眼帘里一派清明,再无波澜。
曾晓尽量轻着动作慢慢起身,打算悄然离去,不想惊动他人。
然,天不随人愿。
曾晓刚要走,阳光就出声叫住了她。
“曾教官。”
曾晓神情微动,人都喊出声了,她自然不能装聋,只暗怨自己走得太晚,就该一睁开眼睛就立马走,管对面是谁呢,不过,他醒的倒是及时!
曾晓抬眼望向对面不知何时站得端正笑容灿烂的阳光,刻意避开他亮晶晶的眼眸,四两拨千斤般善意的回以淡笑,点了点头,算作应答,表示自己听到了。
上次训练的事,曾晓始终怀有芥蒂,想着他多半是来问这事,但她并不想解释,至少目前不想,便道:“还有别的事吗?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阳光的眼神一直放在曾晓身上,对于自己关心在意的人,好像总能一下就察觉出对方的情绪变化。
正如此刻,从她公事公办般冷淡的语气里,他很明显能感知到曾晓并不想跟他接触,笑容似乎僵在脸上,眼神里的光不可察觉的暗了暗,闪过一丝受伤和失落。
但伤心往往只够人咋一看,曾晓再看时,又是灿烂耀眼的笑容,再无先前半点影子,她都禁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太过紧张看花了眼。
阳光不想兜圈子,直切主题时却仍带着笑,“曾教官,后来几天的训练,你为什么没教我了?是我哪些地方学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吗?还是...”
阳光收了笑容,蹙着眉犹豫着该不该说,纠结了会,还是盯着曾晓的眼睛一脸严肃认真的问道:“还是说,就是单单不想教我这个人,纯粹的讨厌我?”
他已经困惑好几天了。
上次训练后,就在他以为事情有所好转之时,第二天就换了教官,弄得他一头雾水,问第教官原因,却什么都没问出来,想找曾晓问清楚又一直找不到人,想来一是她有心躲着,自然不会出现在他常出现的地方,二是他被日常训练拖着,也一直没有完整空闲的时间去找她,于是两人就一直到今天才碰上面,还是他有心为之的结果。
想到这,阳光心里就泛起阵阵苦水,涩的慌。
曾晓听后眼睛不觉瞪大,吃惊于阳光竟然这么直接来找她问理由。
她看着眼前这个颔首低眉与自己对视的人,他的表情严肃没有先前的半分笑意,眉毛蹙的很紧,两眉峰之间几乎要拢成一座小山,眼睛里则写满了困惑和急切,视线一移,她发现他身侧的手微蜷着,似有些紧张,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于他而言很重要。
同时,曾晓眉头皱起,忍不住觉得奇怪---阳光怎么会觉得自己讨厌他?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问。
阳光神色微怔,斟酌着词句,“我,我觉得你对其他人都很好很照顾,当然了,我不是说你对我就不照顾不好的意思,”他紧张着措辞,“我的意思是,感觉你对我跟对别人不一样,好像,”
阳光快速看了曾晓一眼,继续道:“好像有点刻意的疏离和冷淡。”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曾晓的表情,怕他这一下挑明了说,多少会弗了她的面子,担心她生气,但不说,他又实在憋得慌,闹心的紧。
曾晓听到阳光这么一说,倒是释然了,他的感觉没有错,对阳光态度冷淡,并不是她故作清高显得与众不同,也不是她凭资历高摆谱子瞧不起新人,更不是她对阳光有偏见,而是他身上的那些她觉得是疑点的情绪。
尤其是那种莫名其妙突如其来,浓郁到化不开的---伤感深情又悲壮的情绪,她看不懂。
但她也没打算问,毕竟每个人都有拥有自己秘密的权利,她只是不喜欢那种感觉,既然不喜欢那就避开好了,保持普通上下级关系就好。
况且,她或许还有另一个不可明说的原因...
曾晓眼神闪烁,不愿思索过多,强迫自己专注于眼下的事。
但抛开这些疑点来说,其实曾晓很欣赏像阳光这样的新血液新力量。
训练上,他扎实刻苦努力,脑子灵活又肯下功夫,各个方面都很出类拔萃,不然也不会出现在黑蛟,而且他一直刷新着她对他的认知,带给她不少惊喜,她没理由不对他刮目相看,更何况好苗子的出现,她没办法不心生喜爱。
日常生活上,他早就从当初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蜕变成一个脾气温和、有耐心、有勇有谋、有担当的男子汉了,且为人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见面时总是脸上带着积极阳光的笑容,让人见了心情总会好上三分。
总之,在曾晓看来,现在的他,是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人,说讨厌,简直是抹黑!
她的目光深了深,想道:然而,这得是抛开疑点之后才能有的评价。
曾晓并没有立刻解答阳光的困惑,而是看着阳光圆润的下巴微微出神,她在想,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不要借此一次性说个明白,她给他她疏离的原因,他给她他莫名情绪的源头。
她从没想过一个决定可以这么快产生,一阵清风吹过,划破了两人间的寂静空气,也坚定了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
曾晓仰了仰头,对视上阳光略显局促紧张的眼睛,认真道:“我并不讨厌你,相反的,我很欣赏你。”
阳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睛叮一下就亮了,身上稍显颓靡的精神也一下振作,一瞬间容光焕发。
曾晓必定不会错过他的这些变化,却不受影响的继续着自己的主题,她说:“但你身上存在很多我无法理解的情绪变化,而这些情绪,如果我没感知错的话,貌似与我有关?”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曾晓盯着阳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说,被自己偷偷喜爱偷偷靠近的人问“你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似乎跟我有关,我困惑,所以给我个理由”的时候,你会作何感想?
是会心情激动,雀跃不已小鹿乱撞一通,暗喜终于被她察觉心思,然后赌上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鼓起勇气肆机表白,不管成败与否,只求不留遗憾?
还是说被突如其来的发问问得惊吓不堪,心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后胡诌一顿蒙塞过关,只为日后好相见?
阳光的脑子里一下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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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适用当下的,他想全盘托出,却赌不起,像是一下被人抓住了咽喉,扣住了命脉,说不出话来。
不久前还觉得暖和的太阳,此刻就像冰凉的毒液浸渍着他的皮肤,比选拔那夜风口吹在身上的风还冷。
她清丽的双眼射出锐利的箭矛,逼迫着他刨开自己的胸膛,展示给她她想要的答案。
他望着曾晓的眼神有些愣,伤感的想,如果她想要,他一定会给,只是这个答案的后果,真的是自己所能承受的或者是能被她接受的吗?会不会把她吓跑?会不会连这五米的距离在以后都会成为奢望?
阳光忽就笑了,自嘲的伤心的失落的难过的,不仅他自己觉得涩的要命,就连曾晓见了都不由有些揪心,觉得自己太过犀利,许是问到人家的伤心处了,正要说‘要不就算了,当她没问’,他却早一步开了口。
“曾教官,你真的想知道?”他问的轻柔,心里却掩不住的难过,他原以为只要靠近她一点,慢慢接触总会有机会,没想到他终归是少了点运气,再没以后了...
曾晓看阳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于心不忍,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眼神空洞,没半点精神气,跟刚才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
她开口想说算了,他又说,语调悲凉几近哀求:“能不能在除夕夜的联欢晚会结束之后再告诉你?”
曾晓担忧的盯着毫无生气的他,想拒绝,却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谢谢。”阳光的话轻不可闻,他深深看了一眼曾晓后,转身离去。
他的眼神太过悲痛决绝,曾晓感到心里一阵刺痛,引起一阵颤栗,她抬头看了看天上高悬的太阳,突然间,她觉得今天的太阳似乎也没那么暖和。
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场边一排排的椰树林外,印象中,这似乎是第一次他自己主动的先行离开,也是她第一次这么细致的目送他全程的离开,他微塌的背影像是战败后归营的士兵,满是的落寞和颓靡引人心痛,心生怜惜。
曾晓自己又在障碍训练场里静立思考了许久才离去,她觉得,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把真实想法说出口...
※
年前的几天过得说快不快,说慢又不慢,但好过歹过,还是到了除夕夜。
春节这一传统习俗的影响力是不容小觑的,就连日常端庄肃穆的军营都鲜有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增添的不少颜色和年味,虽然仅限于生活区这一片,但也是难得的很。
按照部队惯例,连队里没休假的所有人员都会安排在一起跨年,届时,会统一发放慰问品,也会有军艺团的表演节目,也可以由主动报名的士兵表演节目助兴,一起热闹热闹,也算是一种放松。
黑蛟与一般连队不同,并不参与大部队的大摆大演,但这一传统还是得延承下去,为此,连队每年都会批一间日常的学习教室,收拾收拾就作为黑蛟的集会基地,但节目就由内部成员自行参演。
基本上各小队会有一两个节目,然后就是队内不少于三个节目的个人秀,统统一算也有十来个节目,再聊聊天,撑到跨年还是够用的。
教室早在下午就被他们收拾妥当,挂了些个气球和彩带,十五张桌椅被摆成半个圈,桌上堆满了各种小吃零嘴和饮料,堪称完美。
晚上七点半,属于黑蛟内部的晚会正式开始。
每年的团秀必定是红歌军歌,今年也不例外,林天他们唱祖国不会忘记,曾晓她们唱映山红,阳光他们唱的则是歌唱祖国。
林天作为黑蛟大队的大队长,每年的开场节目总是少不了,奈何他只会唱歌,但也就是个勉强在调上的水平,娱乐效果好,不得不说还真是助兴。
没了往常的军衔顾及,大家就像朋友亲人一样相处,乃至于一伙人可劲揶揄他,半点不嘴下留人。
林天性格向来温和宽容,知道他们拿他寻开心也不介意,笑笑了事,随他们去了。
然后是小五打了一套虎虎生威的军体拳,还是没能逃脱被打趣的命运。
......
曾晓今年没报节目,表演完团队节目就坐在下边看他们表演,偶尔跟身旁的队友说会儿话,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边吃东西边笑着看他们闹。
二队的歌舞排演,她是早就知晓的,却还是给足了面子,眼神一眨不眨的看队友的独舞听队友的歌曲。
三队是新人,按惯例每人都要上台表演,不论内容。
曾晓原本兴意盎然,听了三队几句五音不全的唱词后便意兴阑珊,鬼哭狼嚎的粗犷嗓音实在是对耳朵的一种折磨,索性将自己沦为一个鼓掌机器,其余时间则吃着一堆零嘴倒也不亦乐乎。
最后登台的是阳光---她刻意不去找寻他位置的人,却早早映入眼帘。
一晚上她似乎很是专注于吃喝玩乐,但有时候眼睛故意不看那个方向,耳朵的灵敏度也会照平常更精,对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也会异常敏锐。
他站起身的那瞬间,她很自然看向他的方向,然后目光就不自觉地跟随坐席最末端---他的移动而移动。
他的出现让她燃起了一丝兴趣和好奇,让曾晓下意识的会好奇他要表演什么节目,会去想---他唱歌的话会不会也一样走调。
阳光走到半圆的正中央,恰好正对着曾晓,他一垂眸就跟曾晓的目光对在一起,愣了一下,随即他扯着嘴角冲她笑了笑,然后移开视线,朝大家道:“一首李宇春的《下个路口见》送给大家。”
背景音恰逢其时的响起,曾晓来不急多想,就听到他醇厚动听的嗓音传来:
刚下的地铁还不算拥挤
你那边飞机碰巧也落地
东京下雨,淋湿巴黎
收音机,你听几点几
当半个地球外还有个你
当相遇还没遇到对的时机
夏天一去,又是冬季
7-11,暖杯巧克力
秒针转动didida
小小时差didida
我早茶月光洒在你头发
平行的画didida
几时交叉didida
下个路口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