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小至昨晚便备好了新的衣裙钗饰送到云恩屋内，他说是这是许如视的意思，女孩子出门游玩都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云恩看到样式新颖的红衣，竟觉得这般鲜艳的颜色令人格外愉悦。加之从未出过临安城，她昨晚心里一直雀跃得很，一大早便洗漱好换上了新装。小至帮着她梳了个时兴的发髻，缀上血珊瑚串，额间点了个红梅花钿，为这美人更添了几分惊艳。
许如视收拾妥当去寻他们时，便见到一灿烂韶华、明艳动人的妙人。他抬眸望了眼便移开视线，抬袖轻咳一声说道：“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云恩放下手中的铜镜，声音轻柔地说道：“小至说是去寻车了，让我们从后门那边先走着。”
“好。”许如视走到她面前，微微蹲下，将一白大氅仔细地为她穿戴好，温声说道：“今日外边还是吹着些寒风，离开停枫苑前先戴着衣帽。”
云恩直感觉鼻尖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墨香，男子温热的气息离得太近，让她觉得此时面前的人没有那般疏远淡漠了。许如视虽然没有挑明，但她也知道这是怕太过显眼。
云恩乖乖地戴好了衣帽，帽檐边的白绒毛瞬间将她的小脸遮挡住了大片。她又照旧戴上了狐狸面具，哪怕近看也难看清其真实面容。
准备妥贴后，二人便向停枫苑的后门处走去了。一路他们并未说什么话，都细细听着白雪落于枝干的些微声响。
云恩落后许如视两三步走着，后者不时地转身来看看她，确认她跟上了才回身继续往前走。
“我们现下先去拾味茶坊买些茶点，那里的茶点可是临安城的一绝，正好让你尝尝，到时候小至自会来找我们。”许如视一面关好后门，一面说道。
“去茶坊？”云恩偏头看向他，“我们到那儿要多久？小至若是先到了却找不到人，岂不是会着急。”
许如视轻笑了声，温声说道：“茶坊自是离我们不远，走过前边那条街就到了。”
云恩一副了然的模样，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临安城的一绝？能比小至做的点心还好吃？”
许如视其实听见了，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路都笑着。可能是因为他也很少出来一趟，从前是难得有机会，后来是没那个心情。换个风景看看，他竟觉得从未这般轻快过。
因时候尚早，茶坊里还没有那么多人，没等多久许如视二人便取到了茶点。他们出茶坊时，小至已经坐在马车前头打盹儿了。
“小至。”云恩稍微放大了些声音叫醒他，“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然找个车夫来驾车？”
“用不着的！”小至晃了晃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朗声说道：“云姑娘你放心吧，公子虽然不常出门，但是我驾车还是挺稳当的！”
许如视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扶着云恩上了车，自己也随着进到车里。
车内还是较宽敞，满溢清香，且备有茶水糕点，还放置了些许如视常翻阅的书册。虽外边看着与寻常人家的马车无异，但其间摆设倒十分雅致。
许如视看了云恩一眼，随手拿起一本书册，温声说道：“现下已经离了停枫苑，之后是到城外去，也极难得遇到熟人，不用再如此小心翼翼了。”
“嗯。”云恩应了声，取下面具放入怀中，又将衣帽放下，露出精致无双的眉眼。
一路上车行得倒真的极稳，只听得外边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云恩悄悄看了眼许如视，见他低垂着眼睑专心看着书，便轻轻撩起车帘一角，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虽车外边寒风不住地吹着，但丝毫未影响人们外出的心情。天地间飘着些微白雪，屋檐间也挂有冰棱雪色，小摊的摊主依旧在用力地吆喝，穿得圆鼓鼓的孩童们手举着冰糖葫芦嬉笑玩耍。
许如视察觉到了，唇角的笑意更温柔了些，“冬日虽然寒冷，但没那么多的阴雨天气，白日里街上也会更热闹些。你若是受得住寒凉，就将帘子撩开些，不用担心我。”
“好。”云恩放下顾虑，难掩欣喜地将车帘撩开大半，长街白雪间的人世风光尽数映进她眼中，云恩不禁问道：“如视，这外边的风景如此美好，你怎么不多多出来看看？”
许如视怔愣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书册，“如若没有赏花的心情，群芳再美也是无用的。花如此，景也是如此。”
云恩放下车帘看向他，“那你今日心情如何？”她总是觉得许如视的话常常带了些悲伤的意味，让她听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
许如视见云恩眸中带着明显的关切，不禁笑出了声，“你这般严肃干什么？我始终牵挂着我的那些书册，自然无心外出赏景。在院子里待了许久，你们能陪我出来看看，我今日当然心里高兴。”
“那便好。”云恩微微勾了勾朱唇，“你们之前都告诉我要出来看看，一直待在屋子里人是会闷坏的，自那晚我独自离开院子转了转，果然觉得心中好受些了。只是待了许久，我还是想不起任何往事。”说到后边，她难免有些失落。
“一切皆有因果，此时忆不起来往事，说明还不到时候。但哪怕这一生将尽，还是无法记起又如何呢？许多事未必是你想记起的，就当作重新活上一回，岂不是能更加潇洒自在？”
“说得有理。”云恩仔细想了想，心中郁结又暂时放下了。
小至的声音突然从车外传来，“公子，云姑娘，咱们就快要到落红山啦！”
云恩听到他的话，急忙又将车帘撩起来往外看，入眼的是白雪轻覆的连绵高山。她只觉得天地间广阔无边，脑海中的烦忧一挥而散，由衷地感叹道：“我本以为城内的风景已经够美了，未曾想临安城外竟更胜上一筹！”
许如视同样撩起了另一边的车帘，心中也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城内虽然是热闹了些，但始终是比不了城外。”临安城内繁华绚烂，但却总有无数肮脏暗处，二者相比较下来，那灯火阑珊也不会叫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