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时亮每隔三个时辰就来行针一次,而林夫人整天整夜都守在林戟床边,为他擦拭身子,给他喂药喂粥喂水。就这样四天过去了,林戟始终没有醒过来。
林栋问孙师亮道:“这都四天过去了,为何我孩儿还没醒转?”
孙时亮沉吟了半晌后,作礼道:“大人,老朽实在不敢相瞒。小公子是脑部受创,何时能醒,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为他做针灸,行气血。”
孙时亮的诊断是不会有错的,但这无疑也给了林栋夫妇一个晴天霹雳。林夫人兀自抹泪,这几天以来,她的泪水都快要哭干了,两只美丽的眼睛红肿得像两只桃子。而林栋脑子里的思虑却令自己背生冷汗。
先不说林栋对这个小儿子的疼爱及情感有多深厚,倘若真的万一再也醒不过来......他也要为林家的将来做最后的打算。
林栋的担忧,孙时亮多少也有些会意。毕竟当年是他带着自己逃离的京城皇宫。那个连呼吸都充满了危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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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奇从昏睡中醒来,感到头痛欲裂。他想努力睁开眼睛,可神智跟躯体好似完全失去了联系,全身肢体完全不受控制。这种感觉很奇怪,如同自己的灵魂身处在一片虚无之中,空空荡荡的如临深渊。
忽然有一个微弱而又稚嫩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并不是由外界传来,而是从自己的灵魂深处响起。范奇想努力听清楚些,可是一股莫名巨大的吸力将自己吸了过去,顿感天旋地转,脑中的剧痛,痛彻心扉。这种疼并不像一般的皮肉或筋骨疼痛,倒像是几万只小虫子同时钻入脑中并不停蠕动撕咬。
范奇竭力忍受着,而心底里的那个声音更是惊恐万状,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恍惚间范奇竟似听懂了:
“娘,小戟儿好疼,爹爹,快来救我啊……”
范奇忍着剧烈疼痛,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一个有花有草有树的美丽大院里,一个中年男子趴在地上给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充当作马儿,一个中年美妇扶着小孩儿坐在“马背上”随着“马儿”的前进而移动。
周围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和一众少男少女,有的拿着饭碗,有的端着茶水和糕点,欢笑嬉戏之声不绝于耳。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
范奇突然隐约有些明白,他正在不由自主的吞噬着这个声音的意识和记忆。听着他无助地哭喊声,范奇仿佛想起了自己年幼的妹妹范甜。在父母还未出车祸过世时,他们一家人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在家中的院子里嬉戏,一家子其乐融融。
范奇拼命挣扎,想要帮他,可是却无论如何抗拒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画面被吞噬在自己的脑海里,和他凄凉无助地声音在自己耳边逐渐变小、沉寂、直至消失。
渐渐地,范奇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又重归于黑暗和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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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七天,就在大家都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林栋含着泪,已经开始准备书写密折,为林家的未来画上一个句号的时候,林戟终于醒了。林家上上下下如释重负,林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就像当初第一次孙子一般。林夫人也高兴得争着要亲自下厨,为林戟烧一些爱吃的东西。
林栋这七日以来,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欣喜之色,也不再阴沉沉的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一切都将恢复如初的时候,有件事却远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如意。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林夫人。在发生意外之前,林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整天吵着要她抱抱,到了晚上睡觉时也是非要她在床上搂着哼小曲儿才愿意睡着。可是在他醒后的这几天里,林戟却表现得异常地安静,到了晚上林夫人将其搂在怀里睡时,却总是极力挣脱开,连踢带打,挣扎着缩到床的最里边,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神显得异常的陌生。林夫人连试了几次,实在没办法,只好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趴于床缘稍作休息,这些天由于操劳过度,她也已心力憔悴,很快便睡着了。那边的林戟似乎也折腾累了,不久便昏昏地睡去。
毕竟是心有所系,林夫人大半夜就醒了,看见林戟将被子踢了一半。起身将被子给他盖好,心里暗骂自己睡得太死。
林戟在睡梦中轻声说着些什么梦话,林夫人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用手在他的天灵盖处轻轻拍了拍,这是瑶郡民间的一种土办法,据说可以治孩子半夜做梦说胡话。可是林戟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声,几乎带着哭腔,林夫人惊慌之下忙将林戟抱在怀里,边晃边哄着。
林戟突然醒来睁开眼,看见林夫人,如同见了魔鬼一样惊慌惨叫,极力挣扎。更让林夫人感到惊恐的是,林戟所叫喊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是鬼上身?林夫人想起民间曾有传言,一些横死之人由于心怀怨念,其魂仍滞留于世间,为报复和发泄心中的怨气,有时会附身于他人身上,而孩童由于阳气不旺,是最容易被那些冤鬼厉鬼看上的。林夫人越想越害怕,忙将林戟置于床上,整个人不停地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