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跟了他,可,生下蒋雨萌之后,那女子便郁郁而去,最终连个名分都没有。外人都不知道,蒋雨萌其实是私生女,只当是蒋老爷子第二个老婆所生。
蒋老爷子因为苍老而浑浊的眼睛,扫了扫华贵的灯饰,墙上父亲的画像,又看见祖上的铜像,军刀上那颗黄金不见了。如何不见了?他怎会猜不到。
蒋老爷子面前跪着蒋秋晨、蒋幕嫣,他最疼爱的孙子、孙女。
蒋秋晨低埋着的头抬起,看见蒋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脸,似比上次见他时更苍老了。蒋老爷子已经七十多。蒋秋晨握了握双拳,又低下头去,心里五味陈杂。
阿南立在蒋老爷子身边,已经将查到的事情告诉了老爷子。
蒋老爷子坐在老藤椅上,坚韧的坐姿依然掩盖不老他的疲惫与衰老。
蒋家,真的要不行了。一直偏爱的大儿子为了寻找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失踪多年。二儿子功利心太重,手段狠辣,难成大器,而且他并不喜欢。三儿子说是游山玩水,多年来,音信全无,直到最近他才知道,三儿子竟然……幺女儿蒋雨萌,如今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醒不过来……如今,长孙只会吃喝玩乐,本该在英国留学的乖孙女却意外出现,与黑帮牵扯不清,家里还多出个假冒雨萌的阴谋女人。他活不久了,蒋家,就要败了。蒋家这是造什么孽,才会到如今这般支离破碎的田地。蒋老爷子想起他父亲临终的遗言……这就是蒋家的报应吗……
“说吧。”本以为蒋老爷子会如上次那般厉声责打,却没想到,开口确实如此无力而平静的两个字。
一直沉默的蒋幕嫣,眼神木然盯着地面,深深的朝老爷子磕了个头。
“爷爷,对不起——”
蒋老爷子没有言语。
“这几年,我一直在国内,当年去伦敦留学,只是一个骗局。”
叶晨低着的眼眸有浮光闪动。当年,她才16岁啊。蒋幕嫣,三好学生的蒋幕嫣,痞子引以为傲的优秀妹妹,怎会如此……的确,叶晨救傅一宣并非偶然。嫣儿如此突兀的出现,让叶晨预感到,有一场阴谋,正在靠拢,将他们牢牢套住。许多事,看似无联系,现在一想……是否是他太后知后觉……
蒋老爷子一声叹息,苍老,无力。
“说吧,都说吧。”
“四年前,我路过三叔房门前,听见他与人通话,是与人谋划前朝宝藏的事,并且得知,他杀了人,慌乱之中被三叔发现了。为了保命,我便投靠了他,假意出国,实则……实则去帮他做事……”
这番话对叶晨来说既是意外,又是意料之中。消失多年的三叔,到底在做些什么?
问话就那么简单的结束了,并没有大动干戈,也没有争吵责骂。蒋老爷子没多说一句,吩咐蒋秋晨、蒋幕嫣离开。
也许蒋老爷子已经都知晓,也做了决定。苍老的眼睛,少了神采,却依旧坚定。
“阿南,明天早上把各大媒体记者叫来蒋家。马上去办!”
“是。”阿南等的就是这一刻,蒋家,需要好好整理下了。
“等等——“老爷子叫住阿南,”通知李、程两家,让他们也来看看,蒋家,一如当年,不容小觑。算计到蒋家头上,这就是下场——“
阿南见老爷子神情犀利,心知这次老爷子是要狠狠的杀鸡儆猴,处理掉傅一宣的同时,给一直觊觎家产暗地搞小动作的蒋明申一家也提个醒。想起傅一宣那弱不禁风的样子,阿南心生一点怜悯。只是,杀人偿命,她逃不了。不过,只怕等待那女孩的,并不止杀人偿命那么简单,李家,会让她生不如死。这次,她是在劫难逃了。
蒋老爷子蹒跚的站起来,蒋家,还不能那么快的倒下,他还没死!蒋老爷子拐杖往地上“砰“的一拄,冷声说道——
“蒋家的唯一的大小姐,没有这么心机深沉,没有这么美艳!蒋家的大小姐,我心爱的女儿,还在法国的医院,躺着!”
整顿蒋家,就从剔除这个杀人凶手开始!
对于蒋老爷子计划的“整顿”,蒋秋晨还不知道,而傅一宣预感有事将发生。
庭院的白长椅上,坐着个手长较长的男人,身边一辆轮椅上,美丽的女人坐在上面,目视前方昏暗的树丛。二人静寂,许久无言。
虽是夜晚,仍能看见天空乌云蒙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么。傅一宣想,她,到底是想得太天真了,竟以卵击石的想要报复李、程两个有权有势的大家族。不过,她并不后悔,至少,她杀了李肖,毁了李亦芯。大火那夜,禽兽不如的李肖,强、暴了温婉善良的母亲,让她受刺激过度,才疯了。只是,她若死了,母亲该如何?必然会落到李家手里……傅一宣不敢继续想象……
“叶晨,我希望你答应我件事。”傅一宣冷冷开口。
“呵——”叶晨轻笑,却没有以往的戏谑,“美人儿啊,你这是开口求人的语气么。”
“……不要伤害我母亲。如果我死了,请,尽量照顾下她。”
这是在交代遗言?叶晨不轻不重的笑了。
“我为什么要照顾她,你已经欠我许多,我不需要答应你的请求。再者,我也玩够了。“玩够了,这下真的玩够了,当他看见爷爷苍老的背影,他第一次想到了他可能死去,他突然有了这种预感。从小,他最敬重最害怕的,不是爸爸,而是爷爷,那是他心中的大树。
“那……”傅一宣顿了几秒,冷静的道:“那就给她一份毒药,让她随我死了吧。”
叶晨眼光有丝波动。
“……我可不想当杀人犯。你自己的母亲,还是你自己照顾吧。”这个坏女人,还是活着的好。只是,爷爷的反常,让他很是担忧。当年,有人故意引诱他去了河边,无意救了垂死的傅一宣。那人,究竟在谋划什么,他不得而知。叶晨佩服他的睿智,也敬畏他的深沉心计,欣赏他的胆识,所以才答应他,以至于和傅一宣牵扯一起。本抱着玩乐的心态,却不想,这是个如此复杂的复仇故事,让他泥足深陷。
想到此处,叶晨勾唇笑了,眼角有些冷意。傅一宣的侧脸在路灯如水的浅白灯光里显得清丽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