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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
我和父母一道走进旷野。旷野中的秋风凄厉异常。母亲走在前面,牵着七只雪白的羊。风一阵比一刮得起劲,我和羊都被吹的东倒西歪。越过一块块黄绿色的麦田,终于来到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沟,我们从沟底一步步走上去,羊群在沟底散着,活似一团团的白花。我们上了沟,走进了我家的红薯地,薯闲地来回走动,偶尔低下头,啄几下瓦片,仿佛瓦片上粘有什么香甜的食物。
黑鸟
有一片枯闲地很。当从一张乒乓球台边经过时,我看到一只白色的乒乓球不知不觉钻进草丛了。但开始我不知道是乒乓球,我以为是一只雪白的蝴蝶,飞进草丛了。
吻
三只小鹅在地上啄米吃。换句话说,它们在吻这个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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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子和人
天上的虫子很多,但它们不咬人。它们正练习飞行。地上的人很多,他们正进行一场战争。
砖渣路
我推着爷爷走在崎岖的砖渣路上。“这路真赖!”“路真难走呵!”爷爷不停地嘟囔着这两句话。这时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我是带他来看病的。我听他说路真赖,仿佛是听他说人生的路真赖,走起来真不容易。
壁虎之死
天黑了。露露的朋友来了电话,我必须穿过暗夜叫她来接电话。到了露露那儿,我给她一说就回来了。当从前进家屋后经过时,我被一幕情景吓住了。几个小伙子正把手中的长杆铁铲铲向手电筒光束笼罩下的壁虎。一只只壁虎应声而落,身躯已经变为两半了。我看见铁铲上粘满了血。下面的孩子用手把断成碎块的壁虎捡进塑料袋里。我看了一眼塑料袋,袋内一片呻吟。受伤未死的壁虎在袋内来回滚动着,我闻到一股腥味。到了家,我心里很是愤愤不平。我恨!恨!但我不知该怎么办。我于是在柜子里翻腾着,为了找纸和笔。我要把悲愤诉诸于纸!……正在这个时候,我家的门口很乱。我听见妈在和某人高声低声的谈话。走出门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些捕壁虎的家伙在恳求妈让他们进屋里捕壁虎。妈已经允许了他们。我一下子火了,冲了上去。同时,捕“虎”者的眼睛向我闪动了几下,我看见他眼中贪婪的光芒了。他们问:是你家养的吗?答曰:就是我家养的,怎么着?!想动我的心爱之物,哼哼!……我恨极了!接着,我大声指责并骂了他们。他们气呼呼地走了。后来,妈说:你把这些人都得罪了啊。我拍打着桌子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人渣,得罪又如何?!
梦(1)
昨天夜里,我梦见哥哥从沈阳回来了,还披了件雨衣。他从雨中闯入家门,使满屋子的人大为惊喜。
梦(2)
我梦见这样一件事:那天,我在村外玩,不一会就口渴起来。一位不名身份的人在卖茶。其实是白开水。但我没拎茶具,手中只有一本书。我把书卷成长筒,另一只手捏紧下口。开始注茶水在里面。茶满了。我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远了。茶水洒了一路。
风中摇摆的棉线
一根乳白色的棉线挂在门框上,风总是吹过来又吹过去,它于是也就左左右右摇摆不定了。
下午的天空
现在,我躺在家中的小院,盯结实一大块天空。天是不毛之地,无论我多么卖力的看,仍无法将它看穿。尽管有时候似乎很透明,但这只是一种假象。这种故意显露的透明有什么用呢!正如罪恶者的一丝微笑不能证明罪恶者的善良一样,天空的透明也不能证明它内心的清澈。
温暖的一闪
一只小虫子从槐树飞到桐树上,它给我的印象是飞快的一闪。我感觉这是及其温暖的一闪。也不知我的心跟它有什么牵扯不尽的联系,竟因了这一闪而平静下来。
木栅栏
我们忙了整整一天,终于弄成了一道木栅栏。我看着、抚摸着这朴实而带有古典情调的木栅栏,内心一片温暖。
牵牛的母亲
傍晚,母亲把拴在院中的母牛牵进屋子。我看着母亲牵那头即将下崽的母牛一步步走动的身影,聆听牛蹄达达的跫音,心被这种朴实的声音打动了。
困于天花板里的麻雀
我家的那间屋子在打天花板的时候,屋顶有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它们刚生下不久,羽毛还未长成。它们眼看着天花板一块块合拢,把自己困在里面,却无能为力。只会叫。
蚂蚁
一只蚂蚁沿床边爬到我的手指上。我把它捏住。我使了一点劲,又使了一点劲,想捏死它。但刚捏一半,我松开了手。
青春蝴蝶
一天,吃早饭的时候,一只蝴蝶飞到妈的肩上,妈没有察觉。蝴蝶的两翼一张一翕,十分可爱。我对妈说:“你肩上有只蝴蝶子。”妈一回头,它便翩翩而去了。去后便再也不回来了,如妈妈的青春。
错觉
我望见树扬的笛音。
蚰蜒
中午,我洗手的时候,发现水盆里死了一只蚰蜒。蚰蜒的脚很多,分两排,但死了的蚰蜒安详极了,一点都不可怕,有点可怜。我特意数了数它的脚:左边十四,右边十三。我想右边的那只脚如今又在那里呢?!
撒旦和我
撒旦从森林中走来,他和我握手。我拍了拍撒旦的肩说:“你这个大魔鬼!你都是做了些什么呀!”他也笑着拍我的肩。他说:“你也是个大魔鬼,你都是想了些什么呀!”
蝉之死
整整一个夏天,我都在诅咒蝉的叫声。一个月后,我在压井边看见了一只死蝉。它的两只漆黑的眼睛已经白茫茫的了。它还没有了翅膀。它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再也不能叫了,甚至连哼一下都不能。
梦和回忆
枕头里面装的是梦;
我用我的杯子喝水,杯子干了,留下一个空洞的回忆
桃花和鸟
我的枕头绣有三朵桃花,一只鸟。
所以,在梦中我总闻见花的香,听到鸟的叫。
玻璃上的字
车开的不快。我从车窗向外看,看见蒙满灰尘的玻璃上被人用手指写了几个字。几丝阳光从字上射进来,这几个字金光闪耀,像镀金一样。当车走经空旷的地方时,那些字对着空旷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空明,一种一如既往的洒脱,拒绝任何色彩的掺入。车飞快地越进一条偏狭的乡村公路,路的两旁生长着碧绿的庄稼。这时,字是绿色的了。绿的字闪烁动人的光芒,仿佛要流到人的心里去。车又打几间红砖瓦房边经过。这个时候,在新鲜红底子的衬托下,字是一种朦胧的绯红色,好象有一轮月正悄悄滑过去。车一路狂奔,最终融入拥挤的集市中去了。这几个字在各种班驳色彩的冲击下,不停地变幻,如惊魂不定的眼神。
羊群里的诗人
一只雪白的小羊不知为什么,疯狂地向一堆柴垛跑去,但到了跟前时,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激情,于是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我想这只小羊也许有着诗人般的神经质,谁又能保证它不是羊群里的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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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羊
一天,我擦皮鞋的时候,两只小羊过来了。它们静静地看我擦皮鞋,一直到我干完才离开。我想它们像孩子一样对生活充满了好奇,简直和人没有两样了。等它们回到同伴中时,一定会兴奋地谈论今天的发现。
石槽
我坐在椅子上看书,不知不觉已经晚了。我抬头向前方看了一眼,那头母牛淡黄色的身影飘入我的脑里,这时,我才知道我把它忘在那儿了。母牛叫了两声,我听出它声音中的愤怒。于是,我放下书本,把拴它的绳解开,它的眼睛掠过一阵惊喜,随即又低下头来顶我,像含羞的少女嗔怪着我,使我忍俊不禁。它跟着我一步步走入牛房,我把它拴在石槽边的柱子上,又为它把草料拌上。我看见它在幸福地喘息。它的两只大眼看住我,温情脉脉。我想此刻它一定有一种找到了家的感觉。它的家固定在石槽,是它乐此不疲的人生。我想我耗费精力所追求的事业和这个石槽一样,也是为了找到一种家的感觉,使生活美满温馨,从而乐此不疲。
南风吹来
这天,也许是南风吹来,我的心觉出一阵凉意,但又温暖无比。我走出屋子,望见了白的天空和绿的树。鸟儿快活的鸣叫更把我带进一个新的境界。这时,我想,就算是麻雀的叫声吧,也是好听的。但实际上并不局限于麻雀,还有更多未曾谋面的才子佳人们。
向日葵
我爱吃瓜子,一有病妈就买来成堆的瓜子让我吃。妈是向日葵,我想。要不,她怎么有那么多的瓜子呢。妈真是一株像日葵。向日葵每天都蕴蓄着阳光,结出无数的葵花子。我吃着葵花子,感觉很温暖,像嚼着阳光。
林涛
林涛把自己的名字在7月5号刻在树皮上。某年某月某日的一个下午,一个叫张兵和另一个叫樊志勇的人来到这里,他们对林涛这个名字开始想象,并且评头论足。他们一致认为林涛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人。其中叫张兵的一位说,林涛在人们的心目中就是树上的叶子。当第一片叶子落下时,他在张兵的心目中死了一次。当第二片叶子落下时,他在樊志勇的心目中又死了一次。当第三、四……无数片叶子落下时,他已经死过无数次了。当树叶落完后,他已彻底死去,不再存在,不再思想,如一张张的落叶被土地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