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池长静神色黯然,低垂着头看着两个孩子,不知所想。
叶青松暗自咬牙,继而拂袖便上客栈二楼。
立刻有人连饭也顾不得吃,便想尾随而上。
叶青松朝那人失笑道:“放心,今天我都在这里,你们只管用饭,不必太心急。”
昨夜他想了很多。
有些事发生了就发生了,无可挽回。
可是,池长静又回来了,而且只带着孩子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池长静是来探亲的么?
二年前,胡爷去世了。
当时,他事务繁忙,远在京师,仅仅只派人过去吊唁。
人走茶凉,这世道就是这样。
也许是为了避开池长静,他一直都在刻意的不去想这个人。
可是……他真的已经不在意了么?
他不知道。
昨天见面之时,他自觉表现的很好。
只是看到池长静眼神中流露出受伤神情之时,他又不确定了。
叶青松用手支着额头,只觉头痛欲裂。
宿醉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第68章
天字一号房内,叶青松端坐着,身旁坐着管事。
正在登记每一个进房来灾民的住址。
按照上面登记的地址,然后给予适当的银两,足以令其返乡。
纸上记录满满的。
灾民一个个进来,继而拿了钱,道了谢便离开了。
时间渐渐流逝,池长静却一直没露面。
叶青松烦燥的用手指敲着桌面。
不多时,掌柜亲自领着池长静过来,两个小孩也紧跟着进来。
“老爷,我把最后一位客人带过来了。”
叶青松看了掌柜一眼,心里说不出的尴尬,面上却一派从容。
“池长静,你在镇江好好的,会到这里,是过年探亲么?”
池长静紧抓着孩子的手,视线看向地板,点头道:“是的,离家十年了,带孩子老家探亲。”
“……千里而来,只为了探亲?”叶青松蓦然开口,“你娘子呢?怎么她没有跟来?”
池长静抿紧了嘴,低声吐露:“她年前已经病重亡故了。”
叶青松愕然,不经意间坐直了身体。
望着池长静消瘦黯淡的模样,心中思绪一片混乱。
死了……那个女人死掉了……
“爹爹,你说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现在不是去找她么?”
“呜呜,我要娘,娘……”
两个孩子突然间就哭了起来。
池长静连忙蹲下,哄着他们。
“你们娘亲自然没死,等一下我们就去找她,不要哭了,再哭就不乖了,娘就不要你们了。”
为了给娘子治病,花光了后有的积蓄,又变卖了许多家俬。
娘子还是去了。
料理了后事,家里已经是一贫如洗。
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岳丈家里日子也不宽裕,两个小舅子成亲了之后,更加不可能会接济他。
说什么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
他变卖了房子,凑了一点钱,打算回家乡谋一条生路。
说不定父亲兄弟愿意资助他一些,愿意帮他照看孩子。
或者他可以在县城里用这笔钱盘个小店。
若是钱不够,他本来还打算要找叶青松借的。
一想到,要见到叶青松,心情说不出的激荡,却又夹杂着胆怯。
他以为叶青松看见他会很高兴的。
他天真的一直这样以为着……
只不过,却在白沙滩附近,身上的积蓄全被抢光了。
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
在这种情形下他却见到了叶青松,这个男人对他如此冷漠,全然的不在乎。
叶青松已经不爱他了。
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无论做什么都是迟的。
那么就这样罢。
叶青松逼问道:“你娘子既然已经不在,你带着孩子回家乡,是不是打算再也不回去丹阳了?”
“没有!”池长静矢口否认。
“既然如此,想必你被抢的也不多……”叶青松心中恼怒,对身旁的随从低低的吩咐了一声。
随从立刻秤出五两碎银,搁在托盘里。
“你老家离这里坐车起码要七八天的行程,这里有五两银子,你拿去当坐牛车回家的路资。”
池长静怔怔的望着托盘之中,散碎的银子,忍不住嘴角带着一讽笑。
五两银子……
在叶青松的心目当中,他仅仅只值五两银子了。
其实按常理来说,这里到老家的路资一两多就够了,这五两银子是他往日二个月的工钱,叶青松出手已经算是很大方很阔绰了。
但是与叶青松的财雄势大相比,这区区五两银子就等同于对他的漠视与嘲弄!
如果可以,他真想扭头便走。
纵然落魄,也不想乞食于人前。
低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心里却是不忍。
他身无分文,若不拿这个钱,只怕今晚就没有落脚之处了。
缓缓上前,伸手从托盘里拿起碎银。
再向叶青松行礼道谢,领着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栈。
叶青松木然的呆坐着,怔怔的望着河边尚残存的积雪。
室内其他随从垂手而立,根本不敢发生半点声响。
突然目光转望向托盘,猛然抓起来,狠狠扔向门口。
咣铛一声,在静默声中异常的刺耳!
众人战战兢兢,个个吓的大气不敢喘。
“滚!全给我滚出去!”叶青松抓起茶杯做势往最近随从身上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