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在她那脊骨凸起的背上轻拍。
她转过头来,清清定定地望着他。
他被看得心慌,把矿泉水递给了她,她毫不犹豫接过打开,灌了一大口,有些拼酒的意思。
以她的年纪,大概还不能喝酒。他想。
她喝完了水,把瓶子又递回给他,问:“你就是刚才唱歌的人?”
他以为,以她那张脸,该配上稚嫩甜美的嗓音。但,她的声音沙哑慵懒,几分莫文蔚的桀骜味道。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离家多久了?”
她眸色孤冷:“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指着空瓶子:“你喝光了我的水。”
她的嘴角这才浮起浅浅笑意:“我知道。”
他忘不了她的笑。
他见过许多更比她漂亮也更懂得讨好人的女孩,但他唯独忘不了她。
她像一朵刚刚绽放的马蹄莲,微含毒性,初懂风情。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着她一点点爬上残破的城墙。
“玥。”她坐在城墙上,看起来心满意足。
“月?”他指着夜空中隐藏在云纱后的一弦月。
“不是那个月,”她解释,“是王为偏旁的玥。”
他在脑中勾勒笔画。
她忽然站在了城墙上,张开双臂:“如果我跳下去,你能接得住我么?”
那城墙早已是残垣断壁,并不高。
他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这要取决于你的重量。”
她撇嘴,显露孩子心性:“我很轻啦!”
他也在下面张开双臂,“如果你说谎了,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的,不要后悔。”
“好啊。”话音才落,她便倾身跃下,黑裙飘飘得像临月而来的小巫女。
他稳稳接住了她。
她歪在他肩上咯咯大笑,笑声到最后听起来间断的啜泣。
他问她家在哪里,但她不肯说。
“你有地方可去么?”她问。
他点头。
“那就带我去你要去的地方。”她说。
他吓她:“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适合像你这样的小女孩。”
她抓紧了他不放,赌气似的:“我不是小女孩。”
他带她回了家。
他看到她在进门的那一刻,眼神疑惑。她或许以为他会将她带到酒吧和纵情声色之类的地方。也是,一个年轻的摇滚歌手,总是会被贴着叛逆不羁的标签,在别人眼中,他做的事情,自然也该比常人出格放肆。
“你的父母呢?”她看了一眼墙上的全家福。
“去世了。”他开了灯,把背包放下,脱了外套在沙发上。
他的家,豪华得不像一个孤儿该住的地方。他知道她不信,又附加了几句:“他们留下了遗产和基金,由我的律师代为管理。”
“我也没有父母。”她忽然道,神采落寞。
他知道她没有说谎。
引她去洗漱间时,他说:“把你的妆卸干净,不要弄脏我的沙发。”
她合手接了一掬冒着热气的水,无拘无束地泼上自己的脸,双手又抹了清洁液努力揉搓着。他看到她的皮肤都搓红了,但她的脸还是一样。
原来,她没有化妆。
他终于按住她的手:“够了。”
她抬起头来看他,眼神中带着胜利。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疼么?”
她愣了片刻,醒悟过来向后退了一步,眼底掠过一丝心动的慌乱。
他假装没有看见,兀自取下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擦干吧。”
那晚,他让她睡在了客房。
他却失眠至深夜,起身去客房,确认她是否睡得安稳。
她裹着被子侧卧着,在那张金色的大床上,像一只搁浅在沙滩的小鱼。
他又确认了室内的湿度和温度,然后安静离开。
清晨醒来,窗帘已被拉开一半,日光明朗。他看见她盘腿坐在地上,淡淡地凝视着他。
“goodmorning。”她说。
“你为什么在这里?”因自己上身没穿,他下意识拉紧了被子。
“无聊呗,”她站起身来,他这才注意到她穿了围裙,“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洗漱完出来吃吧。”说完,走了出去。
他正要下床,她又忽然冒出头来,笑道:“你的睡相很好看。”
他是摇滚歌手,见过许多大阵仗,却不曾像现在这一刻那么紧张过。
这姻缘,他或许早有预感,将缠蜷一生。
他拿出手机查看地图。
她曾经所住的地方,离他的现在的位置,只有几百米。他认真沿路寻找,终于,一栋乳白色墙面蓝色圆顶的别墅映入眼帘。别墅前后都有绿坪环绕,尤其前院中央有一个小型大理石雕像,是一个头戴后冠的卷发女子,手执权杖,似在等候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