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快降落的时候连格醒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窗外还是明晃晃的白天,飞行高度持续降低,穿过云层,便是日薄西山的黄昏了。
飞机停稳,连格站起来轻轻活动了活动酸困的腰背,跟着父亲下飞机,在出口处看到了焦急等待的母亲。
说是焦急,优雅如李倩是不会表现得很明显的,把女儿拉到身边来,不着痕迹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连格被母亲看得心里发虚。
“到底是大姑娘了,啊?”李倩似笑非笑地说。
“先回家。”连波倒打了个圆场。
到了家,李倩亲自下厨,给宝贝女儿热了提前就炖好的乌鸡,又熬了软糯的小米粥。
连格见爸妈神色如常,趁着有点胃口,一个人坐在餐桌旁边慢条斯理地吃了老半天,吃得饱饱的,奇怪,竟然没觉得想吐。
“我怀你的时候,就喜欢吃小米粥,陪着喝一点清淡的鸡汤。”李倩也在餐桌旁坐下来,“人家都说女儿怀孕的时候,口味会和母亲一模一样。”
“妈。”连格叫了她一声。
“傻孩子,这事儿还能瞒着,你住七楼,一不小心摔一下或者闪了腰怎么办,还有,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在实验室工作,你那姑父也真糊涂……”
“妈,姑父他不知道。”
“还是糊涂,成天见也看不出来。”说着从头到脚把女儿打量了两遍,“不过真看不出来,这才几天啊,可是,不能因为日子短就不加小心,这个时候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半天也说不到正题上。”这次是连将军插了个嘴。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正题,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休息天天开心才是正题,这个时候再说你所谓的正题还有用吗?”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连将军被妻子堵得没话说。
“丫头,你就听妈的,没事,想吃什么吃,想喝什么喝,多大点事儿啊。”
连格眼圈红了,眼泪立刻盈满眼眶,她伏在妈妈肩膀上哭了起来。
“你看你这孩子,刚说了要开心,这种时候最见不得气不顺,不能伤心。”
“妈。让你操心了。”连格哭着,声音断断续续。
李倩慢慢地抚着女儿的脊背,等她哭痛快了,哭够了。连波看这个样子,转身到楼上书房里去了,还是让母女俩说点悄悄话吧。
过了一会儿,连格慢慢地止住了眼泪,情绪也恢复了过来。
“好了?”李倩微笑着问。
连格点点头。
“那妈妈就得说说你爸说的那个正题了。”
连格明白这话题迟早都得来,李倩是什么人啊,堂堂将军夫人,说话能不说重点吗?但是呢,李倩就是有这样的能耐,连消带打地让人听着特受用。她若一见面就跟连格说正事儿,连格肯定听不进去。
连格知道母亲的手段,却还是掉了进去。
“孩子的事儿他知道了?”
连格点点头。
“他怎么打算的?”
连格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个微型的歼击机模型。
根本不需要连格解释,李倩一看到上面的编号就明白了这个东西的意义,当初连波追她的时候,也是拿一个带着编号的模型作了定情信物,说起来,倒有些传统和渊源可讲了。
李倩脸上露出一些满意的微笑,这小子看来是认真了。这东西,算是飞行员的特殊身份证,意义非凡。
连格偷偷注意母亲脸色,李倩问她:“他给你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说了。”
连格回答,想起那天实验室里他突然的求婚,他找不到戒指的窘境,窗帘缝里溜进来的柔和阳光,三个看热闹的兵做了见证人。
“说什么了?”李倩漫不经心地问。
“嫁给我。”
“说什么。”
“嫁给我。”连格重复了一遍。
李倩顿了一顿:“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好。”
李倩点点头,也不气也不急,一抬头看到丈夫正站在二楼的楼梯上。
“亲爱的,你不是说过两天兰州要搞飞行演习吗?我也去看看怎么样?”她瞟了一眼连格,“对了,格格,他妈妈是不是住在疗养院,很久没见他了吧,咱们接她一起去吧。”
连波和连格都愣了。
“是。”过了半晌
连格说。
“行啊。”又过了半晌,连波回答。
在兰州空军总站的罗少辉这两天总觉得自己好像要有麻烦了。训练时他全神贯注有如神助般表现优良,一空闲下来的时候,一队的飞行员兄弟似的坐一块儿聊天扯皮,他就愣愣地发呆,让队友们都以为这个素质一流业务熟练的试飞员是个天高任鸟飞但两脚一落地就变成半个傻子的那种特殊天才。
两天前罗少辉最后一次跟连格通话,连格在电话里只说了三句话。
“我挺好的。”
“我爸爸来了。”
“不用担心。”
然后这两天从试飞基地传来的消息是,连格被连波将军带回家了,原因不详。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很详细地知道,而且他还是这个原因的罪魁祸首。
连格在家里安安心心地待了三四天,没和罗少辉联系,准备演习的飞行员们的训练都是全封闭式的,罗少辉只能用宿舍楼里的一个公用电话,那个电话每天只有一个小时是可以使用的,大家都有家人,女朋友,总不好常常打电话。
罗少辉记得连格家里的电话,但打过一次,家里正好没人。
他始终记得陆师长说的话,只要这次演习表现出色,他想的事情就能成。
以连将军的眼光,大概只有成为最出色的军人,他才肯把女儿交给自己。
罗少辉打电话的那天,连格正好和母亲一起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