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张废塑料(1)
对不起,您的账户余额不足。
啊?再试一次!
对不起,您的账户余额不足。
呸!
这张信用卡也爆了!这可是我17张信用卡里额度最高的一个!这下我只有最后一张卡还能透支,但已经把取现金的额度用完了。
死翘翘。
明天就有两张账单到期。
让我想想。好好想想。最近我只是办了一张vip美容卡、买了两件masonmode小礼服、四双同款不同色的belle圆头羊皮鞋、接连三天去了中信泰富楼上的金钱豹请我自己吃晚餐。再也没有别的花费了。再想想。嗯,可能还买过星巴克咖啡熟客券的,这样一下子付掉20杯lattee的钱每杯可以有不错的折扣,再有就是一张做足疗的贵宾卡。
就这些。比我曾经的刷卡记录已经收敛不止一半了。
办了第一张信用卡,就注定了要办第二张来还第一张的账单。到能办的信用卡都已经办过了,并透支到极限了,那肯定不是毁灭就是新生,总有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等在那儿呢。
atm没人性地吐出我的卡,卡不能透支了只是一片普通的硬塑料,我看也不看它一眼就扔进了手袋里。
我呆呆地转过身,心烦意乱,正和香港广场大海报上寂寞的郭富城四目相接。他站在二楼的玻璃墙上,红色紧身背心红色小短裤。隔壁太平洋一层的香水从他的鼻子底下漂过,楼下味千拉面的猪软骨拉面在他嘴巴冒着热气,往南再过一条街就是新天地,那里的爵士、布鲁斯夜夜从他耳际川流不息。
这淮海路上的物质啊,我就要一遍遍地说,要大段地细节描写,就算刷爆了17张信用卡也要继续。色香味,衣食住行,酸甜苦辣臭,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已经山穷水尽。再也没有什么信用卡在还不出钱时可以申请了,因为所有在中国可以申请到的都已经在我的钱包里躺成一排,17张,五颜六色,闪闪发光。
也没有旅行社的备用金可以放进账户里几秒钟,再迅速地提出来交到计调那儿去报账,现在是淡季。
我更没地方借钱,至于为什么,解释起来就像一个萝卜连根拔,牵连祖宗八代的,还是留着以后我吊到高鼻子大富豪做了专职阔太太了再慢慢说。在自家欧式露台的躺椅上,说几段,起了身,转到房间帷幕重重的大床上,拣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接着说。到了那时,随便猴年马月。
现在我得坐下来好好想想,无论如何。所以我理理衣服,拍拍脸让皮肤泛起胭脂的桃色,再把鞋尖上的一撮灰掸掉,然后左转弯走进sallsa咖啡店。
咖啡店一向是我的风水宝地,只要有杯香浓咖啡在手,再有高鼻子洋帅哥让我看,爵士乐的慵懒调子里混上各种口音的英文交谈,间或再冒出几个德文法文西班牙文的声音,我马上就能high起来。
这种很波希米亚的异国情调就是我的瘾,我靠吸食这种奇妙的感觉过活。
戒不了,戒不掉。
如果我心情不好,只要找到这个城市的西边在哪里,看看那些精致的橱窗,再和越来越多混迹于此的老外对对眼睛,我马上就可以把什么鸟事都忘了。
当然,不是所有卖咖啡的店铺都是可称作异国情调的波希米亚。如果音乐放的是刀郎,桌子椅子不是实木清漆却是塑料的,价目牌上非要把冰咖啡叫成冰镇咖啡的,没有一块小黑板用笨拙花体英文写每日推荐的,服务生听不懂各种咖啡的专业拉丁文叫法的,店面里一个洋人都没有的,统统不是我所说的风水宝地。
以此类推的波希米亚场景还有很多。如果面包房是把面包放在藤编篮子里而不是堆在玻璃橱柜里的;如果超市是巴黎春天地下的城市超市那种,货品都是原装进口没有半个中文解释;如果习惯在家中玄关里挂块写字板并用五彩吸铁石把照片贺卡之类乱乱吸在上面……一切带了游弋流连的味道,我们却还身在原地。
一杯杏仁冰摩卡和一杯提拉米苏。我熟门熟路地说,眼角在扫视着sallsa店面的哪个地方坐着单身白人帅哥。
17张废塑料(2)
几分钟后一个压好边的牛筋纸袋子递到我手里,我优雅地递上我的最后一张信用卡,暗中已经在一个长得颇像奥兰多·布鲁姆的洋帅哥边上找到了座位。
哦,真对不起小姐,我们的pos机今天坏了,请您付现金好吗?玉面服务生彬彬有礼,声音磁性好听,不料对我却是晴空霹雳。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即刻慌了,迅速侧移一步装作还要买点别的什么的样子,其实心里在盘算怎么办。事实是,我的现金只剩40块,也没有任何卡里还能取出一分钱,我根本没办法付现金。
小姐,您还要点儿什么吗?服务生十二分热情。
我的血已经全部突破地心引力涌上头部,脸红得比番茄都狠。我十分窘迫地回过身来,把纸袋子慢慢推回收银台上,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一样:看来……只好算了,我只带了卡。
没关系,atm就在门口,您看就在那儿。服务生顺手指了指刚才把我气得半死的两台取款机。
他真是不依不挠,到底毛头小子,看我的脸从番茄色变成烂番茄色竟看不出端倪。
几个office小姐已经开始饶有兴味地观察起我来,这些被升职和加薪打磨得圆滑世故的女人们,什么人情事故也逃不过她们的眼。
我更加慌了,鼻尖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好的,我这就去取,你等等。我情急之下只能这样应着,然后尽量镇定地朝他说的门口走去。腿一紧张竟然有点缺钙,走了两步忽然崴了一下。
这倒好,那个奥兰多模样的洋帅哥的目光被我的一崴吸引过来,可惜不是迷上了我的玲珑身段,也不是被我的乌黑长发勾了魂,却在看我的滑稽戏。
我真想找个蚂蚁洞钻进去。有没有?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