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叫他的瞳孔一阵收缩:“你可知道,如果禳星失败,就算你自己不受星术反蚀,帝王无情,只怕也要叫你人头落地。”
“这样啊……”我敲了敲脑袋,“那么,你陪我一起去好了。”
他愣住。
“万一我搞砸了,你还可以带着我跑路,是不是?”我笑眯眯,“这样我就不怕了。”
望星记》第四章第一女官(2010071512:44:21)转载标签:一两江湖望星记分类:一两江湖·望星记
第四章第一女官
靳初楼发愣的样子,很可爱。
在去皇宫的路上,我忍不住坐在轿子里偷笑。
当然要偷笑。因为他此时就在我的轿外随行,万一笑出声,一定瞒不过靳老大的耳朵。
虽然他很久没有拿剑往我身上比划,却不一定就不在我身上比划了。
作为星寮的长官,闵行之已经到了抓着一根稻草是一根稻草的地步。一听我说靳初楼是我的朋友,对星术颇有造诣,他便二话没问,挥手让弟子送上一套星寮弟子袍服。
靳初楼的服饰向来简单,不是黑,便是白,从无纹饰。他的衣物大半是由夕儿打理,而夕儿握惯了剑的手,显然是不懂得绣花的——当然,即使夕儿会绣,他大概也不会穿。
星寮弟子的衣裳是月白色,长衣外面罩一件银灰色外袍,宽袍大袖,衣带迎风,十分飘逸,望之如神仙中人。
穿上这件衣裳,他身上的冷硬剑气仿佛也消弭了几分。冬日淡淡的阳光照着他的面庞,即便我已经在打瞌睡,还是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是好看。
不是百里无忧那般如同蔷薇的嫣然,也不是光阴教主那黑夜红花般的艳色,而是一种玉雕般的冷冽之色,仿佛触手冰凉。百里无忧与光阴教主的美仿佛没有男女的界限,但靳初楼的五官,无论怎样都不会让人想到女人。
这是一种属于男子的美。如初阳,如秋日的树,如冬日的雪。
他大约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淡淡朝轿帘看了一眼。我赶紧把帘子放下。
轿子停的时候,我以为已经到了。结果,外面还只是宫墙。闵行之说里面不能坐轿子了,于是我们便步行。
我忍不住说:“设若光阴教主得的是什么急病,那么大夫还没到,他估计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宫里有御医。”闵行之纠正我的错误,“另外咱们禳星总得等到晚上,是以不用着急。”
“那我们这时候跑来做什么?”我大喜,“赶紧回去睡觉吧!”
“没办法,圣上急诏。”闵行之叹了口气,大冬天,他的额头却有了汗意,他歇了口气,小声问我:“星相士,今日禳星,你有几分把握?”
“啊?”我抬头看了看太阳,“老实说,没把握。”
老人家头上的汗更多了,眼望着我,脸上有丝苦笑:“你要是当日说这句话,我定然不信,可是,未离小友,这些天我眼看着你从最浅显的入门到最精深的星阵,基础之弱,进境之精,俱出我的意料。实不相瞒,今天对于我来说,不异于一场赌博。以我的识人之能,赌你的禳星之术。若胜了,你便是天下占星第一人,若败了,我们一起赴黄泉便是。”
我叹了口气:“老人家,你赌得也太大了。”
闵行之竟然也叹气:“只因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倾我星寮之力,也只能结一次长天法阵,而你一举便破了。”
提起这事,我真是汗颜。当时我做了什么,事后半点也记不起来了。
于是只好叹息:“好吧。死在天下最大的一座房子里,好歹挣回一点了。”待闵行之走得远点,我偷偷转向靳初楼,以方才闵行之一样的语气,问道:“要从大内侍卫眼皮底下把我带出去,你有几分把握?”
靳初楼没有回答,他脸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恍惚神情,让我吓了一跳。
若不是他转即回过神来,我几乎要怀疑他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靳初楼,连一丝笑或愤怒都欠奉的靳初楼,脸上怎么会有那样一种接近于惆怅的表情?
“没有把握。”他淡淡道,“不过可以试一试。”
这话好生耳熟。
我忽然觉得,我们俩真的有可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在我的腿走得酸软之前,领路的太监终于告诉我们已经到了。
我们并没有见到光阴教主或是皇帝。这是一处偏僻的殿宇,大半天都没有见到一名宫人往来,不过收拾得还算干净,在里面我看到了星寮常用的种种法器。
显然,这便是星寮在宫内的据点。
“星辰属于夜晚,我们也是。”闵行之道,“两位请稍示歇息,清心养身,以备禳星。”
“慢着。”我拉住他的袖子,露出甜蜜的笑容,“大人,即使有时间,不如教教我禳星好不好?”
闵行之露出一个近乎凄惨的笑容。
他身后的弟子全体脸色发白,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不管怎么样,我总算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学会了禳星的架式。看到这些人惨白的脸,我好心地安慰大家:“放心吧,杜经年告诉过我,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官宦子弟,家里也有大把的银子大大的官,皇帝也不是昏君,怎么会为了一个苗疆人杀你们呢?”
闵行之长叹一声:“你有所不知。光阴教主有一身奇特蛊术,能令人见到死去的故人。”
头一次听说人有这样的本事,我真是又惊又喜。这样的话,他不是可以让靳初楼见到他死去的爹娘?!靳初楼找回到身世,那我岂不是可以真正自由?!我满面放光,唤一声“靳初楼”,却发现他竟然不在我身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座偏殿就没有他的影子了。
“陛下想见皇后。”闵行之叹息般道,“可惜光阴教主不能令皇后死而复生,否则,要陛下拿大晏去换,只怕陛下也是肯的。”
这里头仿佛有一段比书上还精彩的故事,只可惜我现在没心思听。
我只是在想,皇宫这样大,靳初楼去了哪里?
不由有些心神不定。
不,不,凭他的剑术,哪怕是地狱也走得出来。
只是心下兀自难安,好在,晚饭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所谓晚饭,不过一碗清水,两枚果子。这已经是第二顿清水裹腹了,难不成皇帝真以为星寮的人是不食五谷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