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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公务员,其实就是人民经常说的“当官的”人,顾局长对怎样更好“为人民服务”,一直就有自己独到的追求和注解,全部综合地用自己比较客观而中肯的话来说,就是尽量地使自己工作时,能够“空间再大些”。
这实在是用了善于隐藏目的真意的现代话语了,实则是十分掺杂现代人云天雾里的狡诈的,就本意来说,其实人人都可以理解,就是权限再大些,官职再高些,高到宇宙那边才能任命的也无妨嘛,更能说明自己的价值和能力哦,因为人类的创造力与自我膨胀的心性估计是受到一定的限制了的,本来嘛,世人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呢,无论是暗藏于心,还是表露在外,这样的心态都十分容易被人理解和认同,是的,本就无可厚非嘛。
原因着实的非常简单:战争年代当将军,是很少有机会让自己亲自去死的,因为将军嘛,是指挥别人去战斗、去面临枪林弹雨而自己是可以躲在后面的角色(只要听谁说不怕死,你直须听也不消听,就只当鬼话便是,便可简捷无疑地判定说这话的人本身就一贯的以骗为乐的),所谓“将军杀人如麻,战士血流成河”,或者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此理是经历了千年万年,从未被颠仆的,如果再去沿用同样的定理去推理,人们会发现许多意味深长的生存道理和弱肉强食的定理,这样的定理,说实话,不但存在于我们据说文明了的人类,其实所有的生物生存法则都是一样的。而即使到了和平年代,将军自然也是收入多、待遇厚、名声高的;而行政官员或风尘俗吏,则无须再用语言赘述了,“学而优则仕”嘛,要不,历朝历代的读书人、有钱人或有背景者,怎么都会削尖了脑袋钻头觅缝去当官呢,原因简单不过,不但有“光宗耀祖”的令人艳羡名声,还有得钱财源源不断入彀。
而到了以经济建设位中心和改革开放两手都硬的几十年后,我们勤劳诚实的人民用艰辛劳动创造和聚集了巨额的财富,任何人都看得见,就十分明白地搁在国库里,只要当了官,是即便傻瓜都可以轻松揩了一笔的。所以还在顾局长读书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许多同学尚很可笑地沉浸于一种迟钝的热血情怀与虚无的空想主义理想的时候,他可就姿态极其虔诚又心态非常精明地把党给入了,以我们现在和今后还会很长的时间与实践来推断,都将一直这样证明:这着实是一招卓有远见、虑事周全的妙棋。
于是眼见得现在自己把个管理局局长的位置坐得稳稳的,尽享名利之乐趣。
但“百密终难一疏”,古人总是眼光很毒,自己目前的状况和心态恰也如此,以前的高考时,由于家在了农村,眼光是不免狭窄,境界也终觉是难脱浅薄的——当初只是想:有个公家饭碗捧着,那可就多好啊(当然在就业十分严峻的现在,情况更是如此,所以见了时下拿了特别厉害而热门的文凭,居然也拼了命报考公务员,却只能是望洋兴叹时,心内那种自得和庆幸是无法用语言可以描述得了的),于是选了人人热望的金融会计专业。惜乎“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说的果真一点不差,最初在这个金融管理局工作,那可是工资、待遇和环境,真让人觉得,譬如很流行的公务语言,就叫做“满意度高”的了。但自从当了这个局长,失落与孤苦的心情却也慢慢堆积,终至有了一种顾影自怜、向隅而悲的味道,并且其势难抑,这样的心态日滋时养,竟然成为一种当下自己无法摆脱的心病了。
这根本不是那些没有远大理想的人能理解得了的,凭心而论,恐怕也不能说自己的“得陇望蜀”的心理在作怪。原因很简单:权力空间确实过于狭窄了。虽然每天上班时,为了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一种满足与矜持的样子,自己总是时刻拿出一种阳光灿烂的颜色与表情,但当有了空闲,独自一人来思考自己的事业空间时,就总少不了自怨自艾直至滋生出一种老天对我不公的情愫了。严格来算,自己是正儿八经的正处官员了,可真要拿了与同级别且身处炙手可热的部门官员一比,可真够汗颜无地的了,你看那些司掌了国家司法、行政的同职别的一把手,哪个手下不是属员众多、权势熏天?有时侯自己觉得特冤,竟都不如一个乡镇的工商所长,从其最高的上级衙门看,这本也只是国务院的一个局,是与自己序列属于正规的部委还差一个等级的,谁都知道,在我们极其讲究“尊卑贵贱”的国度,官职与品位上的一个等级之差,往往就是天壤之别呢,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从九品”以下的小吏,在一个七乡八里的地方,却也是时时众星拱月般被人拥戴、受人尊崇的,用了还在老家修地球的父亲的话说是:“很不得了的。”而面对了他,这个实诚又务实的老爹,居然会偶尔不屑地用刁钻的语气挑衅说:“象你那官,虽说是在了州里了,也是一个一把手了,但除了自己圈里那分地外,是既不管官,也不管民,中看不中用。”每次听到老爹这样短见的语气,自己自然如受奇耻大辱一般,但自己毕竟面对的是目不识丁的老爹啊,一到实际中该怎样理论,却也是颇费思量的,很有对牛弹琴的样子,索性地不多言语。
当下的情况就这样明摆着,必须在地方闹出一点工作动静,方是树立自己本部门形象、打造精品的金融管理队伍的根本途径的了,向来自信到几乎应该“上天揽月、下海捉鳖”的顾局长决心,一定要动用自己非同寻常的政治智慧,即便是单枪匹马、势单力孤,又面临着致命“一少”和“一多”:少了可以直接可以给地方带来经济和社会效益的硬武器;多了的是上下左右的嘲笑与奚落。但革命的勇者,就当在考验的当头拿出敢闯、能拼的性格,这样的秉性促使他下定决心,排除万难,无论面临怎样的拦路虎,也要在自己履职的小天地里搞出足让地方不可小觑的工作“亮点”来不可,他试问自己,可能也有种敢问苍天的感觉:怎么着,工作总是能动性最强的人干出来的不是?
可能总部也竟然与地方真面临同样的尴尬与无趣罢,机构分设后的不长时间,总部就出台了一个文件通知,说是要求在全辖内开展“五型干部队伍建设”,文件指明的是哪五型?学者型、专家型、知识型、研究型和思维型,总之,这个响亮的目标就是说,要把全国上下十万人左右的金融管理工作人员,都要培养成个顶个的理论家和坐而论道者。
总部的倡导性要求才一出台,就给顾局长一种豁然开朗、拨开云雾见晴天的感觉:是啊,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内,可开发、可垦荒的地方多着呢。
说老实话,可能总部官员应该也和我们的顾局长一样,是不甘人后,喜欢动静很大的人,所以竟然地,想法与顾局长如此暗合与默契,在内心感到荣幸和幸遇知音的当儿,他火速发下话,要求办公室主任一些儿都不能耽搁,迅速通知大家,召开一次党委扩大会议,关于参加人员,除了局领导之外,在家的各科室负责人,为了增加影响面,他特别交代,包括享受主任科员待遇的同志一起列席参加,一定不能通知漏了。
会议自然还在标志中枢的四楼党委会议室里,因为来的人多达二十余人,单位里的勤杂人员中午就爬起来,临时加了桌椅。
顾局长习惯地环视了四周,从自己身旁数过去,几个副局长围着自己,坐在同一排,那些更小级别的科长和主任科员,也秩序井然地坐在对面那排,因为与会人员多,座位和桌椅就显得有些不够,很少得以列席党委会议的那些主任科员迅速自觉地飞奔到邻边的大会议室取了简式椅子,三三两两地靠在两侧坐了,却没有人不自觉到挪来局领导坐的这一排位子。会场虽说拥挤,场面也蔚为宏观,但真没什么人会不顾了他的忌讳,敢于抽烟,所以空气倒也清新顺畅,一丝儿靡扰之味都没有。这让他着实有些满意,他把公文包比较夸张地斜置于显眼的一旁,照例用咳嗽表明庄严会议议程开始。接着端庄地进行了讲话:
“今天我们召开一个规模宏大的会议,主要是宣布总部的一个重大决定。”
之后他把总部的关于建设“五型干部”队伍决定的文件念了一遍,念完后,他才把自己酝酿了好久的想法和决定展开。大意是说,自从机构分设后,全局上下,从领导到职工,因为职责和权限空间减弱,大家对今后怎样开展工作缺乏信心,感到前途有些渺茫,为了增强大家的履职自豪感和使命感,总部及时出台了这样的决定,总部对怎样加强“五型干部”队伍建设,作出了全面布置和安排,主要通过两个途径达到提升素质、增强工作主动性和创造性的目的。
哪两个途径?一要加强学习。总部今后将实行任职资格考试的做法,规定了除本科生、科长和局领导外,一律参加今后不定期的考试。关于考试的内容,总部已经组织了一些金融专家和懂现代管理的留洋博士,编写了涉及金融全盘工作的教材,近期将下发到地方各局。同时,顾局长出于本局的情况考虑,决定在总部的任职资格考试外,规定在本局以内,增加考试的场次和内容,对年度上级和本单位出台的各种重要文件精神、工作制度和操作规程等,也要增补为考试内容,最终目的,就是把本局干部队伍的素质提升到一个新的档次,用了顾局长的话来说,是打造一支“在盘山叫得响,令其他兄弟单位刮目看”的金融管理队伍。二是增强履行职责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关于这点,顾局长乐观地给参加的同志们分析,虽然我们的监管职能大部分被剔除了,但国家依旧赋予和保留了我们对货币市场的监督和管理职权嘛,单从这里就可以发现,我们是很有用武的天地的,比如反洗钱,比如帐户管理,有关此项工作的职能部门,要大胆走出去,名正言顺地开展工作,大胆查、放手干,若有哪家机构敢违规,查实证据确凿,一点情面都不要留,重重罚他几笔,给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这就很容易地把我们的威信树立起来了。同时,必须加强我们的调研工作。要知道,调研是当下我们和外界进行联系不多的一种手段和途径之一,也是我们加强与外界联系、增强履职信心、提升形象的最好途径。只有我们经常走出去,社会公众和地方各部门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对服务和支持地方经济都有哪些做法和促进,这样人家才认可我们、支持我们。
其实,按照了国家法律的规定,盘山金融管理局确实还有很多职责,比如经理国库,比如管理人民币流通,但顾局长想了想,这些毕竟只是服务性质的职能,属于很软的东西。象管理人民币流通,你说你少发钞票和不发钞票行吗?这可不同于拿笔开税票的税务局工作人员,也难和开处罚单的小警察相比,他们完全有很活动的个人自由裁量权,很叫老百姓是又恨又怕的呢!相形之下,自己手头的这点东西,就不能叫什么“权利”,而只能是一种义务了,所以一贯自封“口才很好,思维全面,理论联系工作实际展开能力极强”的他也就忍了忍,在怎样开展金融服务工作这块,并没有再多的阐述和发挥。
会议结束后,顾局长郑重地安排办公室主任说,立即将今天重要会议形成纪要,下发各科室和所属八个县局,另外对会议所作出的各种决议,要用文件的形式下发,公文文种用“决定”的形式方能表示庄重和不可更改,让全州金融管理干部的200多号人周知,响应党委号召,增强使命感和紧迫感,并拿出积极行动,应对盘山金融管理工作方式的重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