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心疲惫的两人都在假装忘记之前发生的事,忘记所有残酷的事实,可他们仍然睡不着。沙笫在想,也许生活不是残忍的,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是这世上唯一公平的事物,因为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就会对你做什么。他看了看背对着他的angela,认为她肯定睡着了,她这种说起自己的生死都能那么平静的不在乎一切的没心没肺的人,根本不会多思伤神。angela也以为他睡着了,她觉得他还是太过天真,不明白世人与人相处都是要从对方那儿获得利益的,为自己着想这无可厚非,老为别人着想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的,跟她在一起他唯一能得到的就是伤痛,不幸的是他没认清这点。
天刚亮的时候,angela听见他在和张新贵通话,是他主动打过去的,他让张跟警察解释是误会,什么事也没发生,然后他就会回去,一如既往的工作。听到他的话angela有点伤心,不过很快她就想这样对他是好的,不管是当植物学家还是房地产老板,他都是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就算张是利用他让他当牛做马,起码也会给这匹马不少的粮草吧。打完电话他看见angela“醒来”,说先去吃早饭,然后angela去车站等他,他回张家收拾东西,随后就去找她,一起去上次去的那个农家乐。angela明白原来他是想在没有警察的情况下来找她会比较顺利,她并不因此高兴,她打算他离开后就逃跑。沙笫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对她的话有时并不会轻易相信,他看出她的小算盘,让她干脆跟他一起回张家,应该会比较顺利。
进屋之后angela抢先把家里的座机电话线拔了收着,张拿出手机想报警也让他们俩一起收缴了。
趁沙笫急着去楼上收拾东西,张对angela展开了谩骂,也许是他明白他的身材对他跟angela打架会起着很大的阻碍作用。他说原来狐狸精的基因会遗传,她妈当年勾引他,现在她又来勾引他的儿子。这话让angela赏了他一个拳头。虽然从形式上来说,他和她妈都抛弃了angela,但在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是因为欲望和不负责任,她妈是因为无力抚养她,而且在她的观念里,男人之所以称为男人,就是要比女人付出更多的。
“难道你要为了这个女子背叛我?这么多年我把你当我的儿子,还一直想把我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公司交给你,你就这么报答我?”沙笫只收拾了些急需的必用品,所以很快就下来了,接着就被张质问。
“得了吧,要骗他别当着我的面,你是什么货色我一眼就看的出来,你这种人不会在乎别人,只会利用别人,投资了这么多年,投资品要走了,很伤心吧?”本来angela的心已经有动摇,她觉得把沙笫交给张也挺好,但是一看到他那张脸,她就知道他准会卸磨杀驴兔死狗烹,所以,即使她不让沙笫跟她在一起,也要把沙笫从张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angela,你在说什么?”沙笫像当初被angela骗去她那儿时一样傻乎乎的。
“昨天我说过的,我不会在你面前讲他的坏话,绝不是维护他,因为你老觉得我总是撒谎,你不会信的。”
“你只是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撒谎,大事上不会,只要你说我就信。”
对angela来说,张做的那些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这地球上众多的人渣中的一个。她讲得平淡无奇和不耐烦,沙笫听的也不激动,主要作用在于他平和的心态。张新贵想扯开话题,着重于讲述从小到大他是怎样照顾沙笫的,还给沙笫不知道是谎言还是承诺的所谓承诺,他说只要沙笫不走,还是他的好儿子,他总有死的一天,以后他的财产就全是他儿子的了,至于曦洁,谁让她是女孩。沙笫也不用担心女孩的事,当你有了金钱和地位,无论是女孩还是女人都会倾倒在你的西装裤旁,那些漂亮的女人都喜欢用名牌服饰保养品化妆品等将自己装饰成商品等男人上门采购。
听了他的这些在社会上再正常不过的话,沙笫有些气愤,真想给他上堂思想品德课。以前沙笫一直希望能有一次机会,让他和张可以畅谈,然后他告诉张他的理想、精神信仰、道德观念等,说他要坚持自己的一切,不被任何人事物影响,说他不喜欢那些拼命工作只为赚钱,赚钱只为享乐的人......。此时似乎是好时机,但他却不想跟张谈一个字,像张新贵那种拥有一些根深蒂固的丑陋思想的人,就像angela的病,已是无药可救。
沙笫只是平淡的对张新贵说他跟张没有任何感情关系,以后只有债务关系,他会偿还张花在他身上的钱,只多不少。
在车站的时候,心情糟糕的angela看着来往的行人,说这些人太平庸俗气了,完全没有爱思考的人散发出来的那种精神芳香。特别是男人,她都分不清他们是公狗还是别的什么下流的雄性动物,可以想见他们流浪在不同女人的床上时是多么猥琐和恶心,真是不敢想象这些人中有多少人是那么龌龊,但可以知道的是,绝没有一个人像沙笫一样纯真。沙笫对她心情好或不好都什么也看不上眼的行为已经习惯,虽然从某个角度上来讲,她讲的大多数话都是对的,但他还是希望别人不听见为好。人们天生不爱事实和真话,angela也知道。
在乡间行驶的公交车上,除了angela和沙笫就没几个人,沙笫叹气,担心公交公司会因经营不善而倒闭。angela不明白他这种老是看到积极面的人为什么会老把别人的不幸当作是自己的,何况这也没多不幸,现在是上班时间,等到周末,人自然会多。
或许是为了让angela高兴,没过一会儿他就在高兴的自言自语似的讲话,说angela这样的女孩,有一个抛弃她的父亲,在她心中男人的形象一定是无比丑恶的,可是她却能喜欢他,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运的三十亿分之一,他真是太幸福了。angela哭笑不得,发现他竟是这么臭美的人,她有说过喜欢他?他还是很高兴,说知道她不会承认,没关系,心知肚明就好,可是,他还是希望angela有朝一日能说爱他,这会是什么时候呢?angela说下辈子。这下他的笑容没了。
刚走近那家农家乐,就有一位老婆婆迎上来,她无比激动的拉着沙笫,说:“你就是上次那个‘谢谢’嘛,终于又回来了,看到你真是高兴啊!”
沙笫满脸问号:“你认错人了吧,婆婆?我不姓谢。”
“就是你嘛,上次和你的女朋友来这玩了一天没过夜就走了。我怎么会认错,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帮你拿个什么说谢谢,上一道菜也说,找你钱还说,不是你是谁。”
angela正在想话多果然能给人留下深刻影响,老婆婆马上说到了她,说她骨盆不够宽,将来肯定生不了几胎,说句难听的话,谢先生还是快跟她吹了吧。这话让沙笫直乐,让angela气得想揍人,如果不是老太太太老,她肯定就揍过去了。沙笫边乐边问她为什么这么生气,是不是老婆婆说错话了,实际情况是她很能生。angela马上踹了他一脚另外赠送个拳头,老的不能动总能揍小的吧。angela觉得自己受到了那老太的侮辱,不愿住这,要住别家。沙笫双手合十,可怜的乞求她,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才使她改变决定。
午饭吃得又让她一肚子气,她只吃了极少的东西。当时老婆婆的老伴像老爷一样走向饭桌端坐着,看了一眼菜色后就对老婆婆破口大骂,说老不死的都做了些什么,然后对每一道菜逐一挑刺。他老婆也许习惯了,只淡淡说了句嫌不好就自己做去。
结束用餐后angela马上去拿行李准备离开这,沙笫又去求她,叫她别让老人家伤心,何况人家也没有待客不周。angela气的是那个老头,她一向是讨厌那种认为女人该给他们当佣人的男的,她觉得该反过来。沙笫问她“大男子主义”的男的叫“沙文猪”,那“大女子主义”的女的该叫什么。她更气,那个家伙居然说她“大女子主义”,哪有,她最多不过是有点女权思想,那是应该的,是女的就该有,除非身为女性的你甘愿做异性的奴仆。
求了半天,最后他说这家在这一带最便宜,他以前打听过的,所以才跟她一起来这。因为这个理由,angela不再吵着要走。实际上沙笫有点内疚自己骗了她。
下楼时沙笫接到了曦洁妈妈的电话,她劝沙笫回去,说她们一家人都非常喜欢他,他现在很让她们伤心,也太不明智了,对自己的未来更不好。在他们通话过程中,angela抢过手机,想证实她的猜测,她问:“那么,是你和那个王八蛋合作要把我送进牢房的?”
“你很聪明,只可惜幼稚,没有耍阴谋诡计的天赋。”
“我猜你们肯定会复婚,如果你想活命,我劝你别这样做。”angela干脆的挂上了电话,也不管沙笫跟对方讲完没。
“你还是有事瞒我,到底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彻底的坦诚相见,别又告诉我是下辈子。人是没有上辈子和下辈子的,这世的事都该这一世了结,无论爱恨。”
整个下午angela都窝在房间里看电视,沙笫去帮房东们干些活儿。傍晚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在楼下大声嚷着说她回来了,那声音吓得angela马上关掉了电视下楼来。老婆婆趁机给她的两位房客介绍她的家庭成员。这位说angela不太能生的婆婆自己其实也不太能生,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和大媳妇在家帮他们经营农家乐,他们的儿子在外地上大学,所以每次看见“谢先生”老婆婆都觉得是看见了孙子。angela认为她是在占沙笫的便宜。老婆婆的二儿子十几岁就去广东打工了,后来认识了一个打工妹,结婚后生了个女儿,就是刚才说她回来了的那个女孩,孩子刚生下没几个月夫妻俩就把孩子寄养在老家,每年过年回来一次呆十来天,这不,前两天刚走。
“她的父母也抛弃了她?”跟沙笫一起上楼时,旁边没有房东家的人,angela才敢问他。
沙笫从来都不愿意angela把任何人都当坏人,他想给她解释外出务工人员有多么辛苦和艰难,但是想想,他认为实质并不是这样。他点了一下头,承认那的确是一种抛弃,留守儿童只是有父母的孤儿,也许连孤儿还不如。他曾经看过这样一部电影,当一家人因贫困不得不做出一些选择的时候,女主人要把几个孩子送去暂时寄养在亲戚家,男主人坚决不同意,说一家人不在一起就是失败。可悲的是,中国的失败家庭多如蚂蚁。他觉得当你没能力养活和教育孩子时,就别生他(她),现在流产手术挺容易,如果舍不得那点钱,就该忍住自己的欲望,让无辜的人来承担你的过错,这太......乖巧的沙笫不愿讲脏话。
angela的心一凉,想自己持续了一整天的坏心情看来永世不得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