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种在劫难逃的恐惧心理,兰香第一次心中有数地走进了那个总休息室。与所有三陪小姐不同的是,别人都是那么急不可耐地等着客人来点用,而她却是一脸的恐惧和紧张,一副唯恐躲闪不及的样子。她甚至想找个空间躲着不出面,但那个供客人点人的大休息室除了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的休息台,别的什么也没有。那些小姐,有的在精心化妆,有的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兰香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她懒得去听那些她不想听的话,更没有半点有心打扮自己的心思,一心只想时间过得快快的,好让她下班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才是属于她个人拥有的空间,只有在那个空间里,她才有权利支配自己,才可以享受做人的自由。她不一会就要抬头去看那墙上的电子钟。那电子钟走得那么慢,慢得像是走不动,她看一次是那个时间,再看一次还是那个时间,好象时间停止不动了,她甚至怀疑那电子钟是不是坏了。在急切地等待着时间快点过去的心理中,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有客人来点她。
到下午两点以后,前来点台的客人多了起来,那些争先恐后的小姐,都被客人点了个差不多,就只剩下三四个,这样目标就明显起来,兰香想直接躲避似乎很难。兰香就想了个法子,每当听到有客人要进来的脚步声,她就假装去卫生间,等客人点了别的小姐走人了,她才回到那个休息室。这法子似乎还凑效,兰香躲过了一个又一个可能要点她的客人,最后大休息室里只剩下她和另外一个8号小姐了。8号小姐长得有点不怎么样,但是她的嫉妒心却非常强。每当听到客人的脚步声,她就巴不得兰香不在面前。甚至一有来了生意的感觉,她就支使兰香到一边去,把运气留给她自己。可她这样做适得其反,客人以为她是最后的残羹剩饭,是别人看不中的小姐,是商场里没有选择余地的孬货,要了就掉价。因此,那些有点档次的老嫖客一进休息室,看见只有一个人,扭头就走,甚至直接对总台反映说没有小姐了。总台打电话到客房部,客房部经理王秋凤一看表,还有两个小姐没被客人点,就到大休息室来看人,一看,只有那8号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却不见了兰香,便问那8号,8号闪烁其词,面红耳赤,只好说兰香去了卫生间。这时领班的过来了,她觉得奇怪,就问8号,兰香今天怎么老是往卫生间里跑?8号答不上来,领班的就大声叫喊兰香的人,兰香只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兰香究竟是不爱骗人的,她没法找到一个更好的借口,未等领班的盘问就脸红起来。领班的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领班的接起电话,才听了一句,就把话筒传给了王秋凤,王秋凤接过电话,哼哼啊啊的似乎只有听的份儿,没有讲的机会。放下电话,王秋凤脸色非常难看地把领班的狠狠的骂了一顿,说:“客人已经把意见反映到总服务台,说店里的服务跟不上顾客的需要,连老顾客都走人了。老板娘非常生气,你看着办吧!”说着就走人了。领班的气没处出,呆在那里正想也骂骂别人平平心,那边过来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像一头大肥猪似的。那男人站在休息室门外,用一个小得只有火柴盒那么大的手机对人说了两句什么,就关了手机,直入休息室,眯了缝的两只小眼睛在兰香和那个8号的身上溜了溜,二话不说就点了兰香。兰香紧张地瞅瞅领班,领班递过去一种暗示的眼色,意思是要她好好服务这位可能很有钱的款爷。兰香本来非常不愿意接受这个看上去一脸的蛮横之气的粗野男人,但她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而且领班的已经受了骂,弄不好会因为她惹出大家都不高兴的事来,只好忍了忍,听天由命了。
兰香不像是三陪小姐,倒像个被迫成婚的新娘子似的跟着那个男人进了303号房间。兰香一直不敢抬头看那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因为她心理太紧张。那男人进房间后就倒在床上,命令式的对兰香说一声过来。兰香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长得又丑又肥皮肤粗糙胸口有毛的家伙,她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闯入人类的怪物。那怪物似乎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手像那白骨精使了魔法似的,把她往那边招。兰香的心差点提到了喉咙口,眼前的这个怪物开始在她的眼前放花,变形,变成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怪物,就连鼻子眼睛,也像是变得很大,那双眼睛布满血丝,那只鼻子是那样丑陋不堪,简直不像是人的鼻子。兰香本能地往后退,却还是身不由已地往前移动。在本能和下意识之间,她僵在了那个怪物面前。那怪物似乎对她这种迟钝行为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笑吟吟地看着她。突然,那家伙像是发了疯似的,猛的从床上跳下来,像老鹰逮小鸡似的把兰香往床上一丢,伸手就去剥兰香的衣服。兰香被吓了一跳,恼羞成怒,山里人的野性子本能地反映出来了。她抗拒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不让那家伙剥,可那家伙力大如牛,兰香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只是稍稍一用力,就把兰香的手给搬开了。兰香拼命挣扎,那家伙三下五去二就剥下了她的外衣,只剩下内衣。兰香又撕又卡,那家伙毫不理会,顺手扯下了她的上衣,让她圣洁的胴体裸露在那个怪物的身前。那怪物一手制住她,一手去脱自己的衣服,脸上还挂着一种很刺激的怪笑。兰香预感到自己要被毁灭,她猛的一推,将那个没留心的怪物推倒在床上,兰香扭头就跑,冷不防那家伙一手伸过来,又一次逮住了她,这一次,那家伙不再是笑吟吟的,而是有几分的恼怒和得意。兰香知道自己现在可能什么都保不住了,她横下心来,什么也不顾地拼命反抗。就在那家伙要压住她的时候,她突然用嘴巴狠狠地咬着那家伙的一只手,使尽全身力气,狠咬不放。那家伙终于痛得叫了起来。兰香一松口,那家伙猛的一掌打过来,打得兰香头昏眼花。兰香还没想到如何保护自己,那家伙就恶人先告状,将门重重地一甩,跑到客房部去告了状。
兰香正站在客房部办公室门外的时候,那家伙就伸着他的那只被咬伤的手,对王秋凤狠狠地说,“你不赶快跟我把这件事处理好,我立马就到315告你们的老板去!王秋凤一个劲地对那家伙说好话,答应她一定把这事处理好,求那家伙别声张。并随口叫一声九号,说,“去!把这位先生安慰好!”说话的同时丢了一个什么都好说的暗示表情。
九号就很聪明的搀着九号,到一个包间里面去了。
兰香还呆在包房部的门外,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可能闯下了大祸。她甚至有一点后悔,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但是,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当防卫。如果那家伙不是那么野蛮,也许今天她会出卖自己。究竟她也是一个人,她容不得那家伙如此把她不当人。她想不通,怎么她碰到的男人都这么野蛮?
王经理横了她一眼,把她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说她尽给她这个新上任的经理找事儿。兰香本来有这个惭愧,可经王秋凤这么一说,她心里的那点惭愧反倒少了许多。她甚至很平静,没有任何负罪感。王秋凤在那里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将事情性质提高到有可能惹出大祸的程度。兰香没有听进去多少,她甚至开了思想小差,想着是不是要找个方式为自己说说话,让人知道她没有做错。
一会,九号过来了,九号与兰香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有意地朝着兰香用鼻子哼了一声,分明是对她有一种非常的瞧不起。王秋凤察颜观色地看着九号问:“情况怎么样?”
九号嘴一撇,朝王秋凤使个眼色,说:“火气我总算压住了。只是,他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王秋凤急不可待地问,那样子就好象只要能摆平这个人,就是让她自己亲自去伺候那客人,她也在所不辞。
九号犹豫了一下,对王秋凤说:“要想他不告状,除非让这娘们亲自去向他赔礼道歉。”
王秋凤领悟地点点头,她对九号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她再去那边调节一下,然后,她将兰香叫到面前,很严肃地板着面孔说,“你看怎么办?事情已经闹得不可收拾了。人家已经决定要告我们酒店,要是让老板知道了这件事,不要说你吃不了兜着走,就连我这个客房部经理,只怕也得让位了。”
兰香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因为九号刚才说的话,她几乎都听到了。王秋凤这样说,只不过是想给她增加思想压力,让她屈服。兰香不想为自己讨个什么公道,但不能不为别人着想。那家伙真要使坏,闹得大家难收场的事也不是不会发生。就算是为了人家,兰香默认地听着,表示她一定程度的愿意忍让。王秋凤把该说的话都说到了位后,试探性地问,“现在,事情的发展就看你自己了,你愿不愿意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兰香犹豫了一会,抬起头来审视地问王秋凤,“要我做什么?”
“这还用说?”王秋凤指点迷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去把它纠正过来,也许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人家愿不愿意,这就看你的了。”
“我愿意向他认错。”兰香外柔内刚的语气,说明了她的某种心态。
“这就对了。”王秋凤拍拍她的肩头,一边把她往那边的包间里带,一边说些不无暗示的话。兰香很反感那些话,那无非是叫她不要脸。这件事怎么做,兰香心里自有主张。
王秋凤伸手去推房门,房门反锁上了。王秋凤只敲了一下门,就站在门外等着。兰香无可奈何地站在门外,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分明听到房间里传出一种叫她肉麻的声音,她不想听,但那声音却强行地往她的耳里灌。
一会,门开了,九号从里边走出来,身上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她昂着头打兰香的身边擦过,一副具有回天之力的逞能样子。兰香没有在乎这个,她在考虑如何面对那个家伙。她甚至很后悔,不该在王秋凤面前表态愿意认错。但事已至此,王秋凤又跟在后头,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不由她的意志为转移了。
兰香就无可奈何地走进了那个散发着一股污浊之气的房间,忍受着那令人作呕的暧昧气味。那个刚刚得到了满足的家伙,意味深长地对兰香笑了一笑。那恶心的笑容乍看上去似乎很宽容大度,但给兰香的感觉却是那么无耻、下流、卑鄙、可恶。兰香简直要恼火了。
王秋凤向着那人说了几句极尽巴结奉承的话,就带上那道有暗锁的房门出去了。临出来时,她还不忘对兰香使了个眼色。兰香觉得那个眼色是那么可恶,肉麻。
然而,兰香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很有诚意地站在那家伙面前,喃喃地说:“对不起,我做得有些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