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赶紧!”
可糟蛋就是抖,棚里冷风直灌,外头恶狗直咬,那东西就起不来,无论那女人怎么揉搓都不行。糟蛋急了,就自己揪拽,可那东西越拽越缩,最后一点没抓住,竟缩到体内,完全不见了。
糟蛋恐惧得不行,一堆骚茅草下没了东西,跟那女人的阴部一个模样了,到处找自己的家伙,说:
“我的鸡娃子呢?我那鸡娃子哪去了呀?”
那女人还发脾气呐:
“真不中用,才二十啷当的小伙子呢!”
女人赌气坐在芭茅中双手拍打,两个奶子一上一下暴跳。糟蛋寻东西不着,就想到鬼脱岭去年曾发生过男人的缩阳症,自己不是得了那缩阳症么?一阵发冷,惨叫一声:“呀!”抱着衣服就往外跑。
糟蛋一直跑回家里,就钻进被窝,还是冷,就叫他妈给加了两床被子。他爹过来摸他额头,额头炭火般发烧,便问老婆道:
“焦(糟)蛋上山挖土屋的,希(是)不希撞上鬼了?”
糟蛋在被子里哆嗦,把床震得山响,眼前幻觉迭迭,到处是野兽狞笑的骷髅来往穿梭,发出咯咯嗒嗒的笑声。一忽儿那骷髅变成了金牙女人,一会儿女人又变成了骷髅……
糟蛋眼看就要疯了,口里喃喃胡语。他爹舒耳巴就把耳朵拿去听他说什么,只听见儿子念的是:
“鸡娃子……鸡娃子……”
鸡娃子?舒耳巴一个激灵,掀开被子就看儿子的下身,天!真没了,鸡娃子不见了,成了个女人身,光板一个!娃呀,那东西可是为咱舒家传宗接代的呀!便问糟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声问了几遍,儿子嗫嗫嚅嚅发胡话,完全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舒耳巴叫来老婆,又检查儿子下身,东西不见了,也没见刀口,也没见流血,两颗卵蛋却好生生在着,只是小了,像两颗没成器的核桃。舒耳巴老婆对舒耳巴说:
“他爹呀,好像有个头头,你往外拉拉看啥!”
舒耳巴抓住了一点小包皮,就往外拉,拉得糟蛋大叫起来,像狼一样惨嗥。舒耳巴没了主意,冷汗滚滚直下,丢下糟蛋就跑出了门,向村子里喊道:
“焦(糟)蛋完啦!死(缩)阳症到咱青(村)里来啦!……”
四
舒耳巴报丧一样地闯到白家,那鲁瞎子正在杀鸡作法。作法的千眼筛盘里放着茶叶、米、火面、桃条等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一阵响器敲打过后,鲁瞎子唤那白中秋道:
“刀!”
白中秋递过去刀,鲁瞎子将那鸡头拉在手里,手上夹了鸡的双翅,将鸡颈的毛拔了干净,说声“杀”,一刀送去,鸡颈就切开了,鸡血往那神龛上的令牌飞一样飙去。鲁瞎子大声唱念道:
“此鸡本是非凡鸡,太上真君报晓鸡,在天上号为金鸡,在人间乃为五德,只因白大爷杀生太多,必以你这鸡血祭之,才为白家后人除恶驱秽,为我白云坳解除五厄……我金刀一下,尔等快快随缘往生无界耶!……”
鲁瞎子将事情做尽了,当啷一声丢下屠刀。可鸡血糊了他一手,他心中知晓,便将那热黏黏的鸡血往白秀棺材上画去,画的是几个谁也不懂的符,端起徒弟白椿送来的清水,含了一口,朝棺材噗地喷去,喷了死者白秀一脸。还口中念念有词道:
“大师金轮王,法水到此了……天尊言,仇人冰泮,冤家债主自消自灭。孤魂等众,九玄七祖,四生六道,轮回生死。出离地狱,去往东极天界救苦门庭。救苦地上好修行,只有天堂无地狱。奉请天官解天厄,奉请地官解地厄,奉请水官解水厄,奉请火官解火厄。解结,解冤结,解了亡人冤和孽。亡人有罪罪消灭,亡人无罪早超生哪……咿……”
第三章死而复生(5)
正念着,鸡却复活了。鸡从地上站起来,扑腾着翅膀,颈子口冒着一迭迭的鲜血,有干的,有稀的,竟走了几步。尔后,还没等看傻的人们反应过来,就振开双翅,飞翔起来。鸡扑扑扑扑地在堂屋里满天乱飞,人们就去捉。鸡飞上神龛,打翻了令牌和蜡烛,又飞向夜壶吊灯,把那火焰扑打得满屋乱掉,溅到人们的眼里,让人乱喊乱叫;又咚咚咚飞到了棺材里,哗哗拍打翅膀,也把那残存的血水溅到了死者白秀满脸满身——那一身镇长买的化纤西服已是血迹斑斑。鲁瞎子听准声音就去抓,可鸡又飞到他头上,把血洒了他满脸,站在他肩头还屙了一泡屎。鲁瞎子慌乱大喊道: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捉住鸡子!”
“鸡娃子没啦!鸡娃子没啦!我家焦(糟)蛋鸡娃子没啦!”闯进门来的舒耳巴也着力喊着,与捉鸡人撞了个满怀。
发早丧的仪式开始了!
人们已经把白椿和白丫儿绑在了门前的树上,怕这些后人的哭声惊扰了亡者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