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涯海角双剑客_剑海游龙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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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涯海角双剑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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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忆泉离家而去,海村正夫妇往刘氏荒宅赴约一夜未归,本应冷清的海家,清晨时分却另有两个男子矗立门前。这二人都是一身蓝衣,左首的年纪稍长些,约有四十余岁数,相貌凶悍,颇有凌人之势。右首的年纪略小,双目突出,脸色紫黑,十分丑陋。只听左首那人说道:“师弟,你那姓海的朋友便是在此居住吗?”右首那人脸现忧伤之色,叹道:“海兄弟一家过这等苦日子,也真难为他们了。”当下伸手叩门,唤道:“海兄弟,是我,泉远见泉大哥来瞧你了,快开门啊。”呼唤之声中掩不住愉悦之情。

这叩门之人正是泉远见,他此时尚在人世,海村正却为何道他已死,当中实另关别情。

泉远见满拟海村正听到自己声音必会立时抢出相迎,就是他不在,海夫人倘若闻声也总该出来相见,但唤了许久竟无人来应,不禁犯疑。他那师兄名叫凤孤翔,只听凤孤翔道:“师弟,莫不是没人?”二人对望一眼,各出一手推门走入。进得院中,泉远见又向屋中唤了数声,不闻应答,道:“师兄,他们一家多半外出了,我想在此等他们回来。”凤孤翔道:“师弟,你当真没弄错,确是在这里么?”泉远见道:“我适才又问过左近邻里,他们一家连名姓也未隐改,决不会有错。”凤孤翔一想这倒是实情,点了点头,向屋内走去,边走边笑道:“你这位朋友不在,咱们私自走入屋去,他冲了你的面子,想必也不会生气吧?”

泉远见“嗯”了一声,便即沉默不语,举目环顾这萧条院落,心中感慨万千:“海兄弟,十三年不见,你夫妇二人便住在这里,可也天天想着我吗?唉,我却时时好生记挂你。”正黯然神伤之际,忽听凤孤翔在屋内声音急促地叫道:“师弟,你快来瞧。”泉远见一惊,忙走入了屋内,见凤孤翔正手握一块羊皮血书,接过来念了一遍,也是矍然心惊,道:“不知这是何时的事?师兄,咱们快赶去那宅子瞧瞧。”于是双双离了海村正家中。但二人均从未到过临安,自不知羊皮上所指位处何地。其时尚属卯牌时分,朝阳升而未悬,街上连贩夫走卒也极少见,晨风朔寒,大有凄凉之感。凤孤翔叹道:“临安是昔日的皇城,想不到如今竟落得这般冷清。”泉远见道:“这时节天气转凉,是该如此。”凤孤翔道:“那却不然,你瞧那边可不冷清。”说罢向不远处一指。

泉远见顺势望去,只见街边有一元兵正在踢打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翁,那老翁被打得叫苦连天,一边告饶,一边从怀中摸出一贯铜钱交到那元兵手上。泉远见见此情景,登时义愤填赝:“鞑子平日里就如此欺人,岂能不管?”便欲上前放对。凤孤翔心中的恼怒实不下于泉远见,但一顾另生枝节,二怕连累那老翁,扯住他道:“现今天下都归了鞑子,咱们汉人本就无理可讲。师弟,你我尚有要事,不易在此拔刀。”那元兵得了钱,已大摇大摆而去,泉远见抱不平道:“可难道便眼见着鞑子兵如此欺民霸市也不理会吗?”凤孤翔道:“那却未必,咱们也不知那刘氏荒宅在何处,正要着落在他身上。”说罢一使眼色,和泉远见一同暗暗随了上去。二人跟着那元兵穿过了三条街道,凤孤翔见街左有条窄巷,心念一动,对泉远见比了比。泉远见会意,低声道:“这就干。”

二人齐跨步疾出,一左一右,抢向那元兵。凤孤翔稍早一步,自左一带,将那元兵拖拽入窄巷之中,泉远见也即跟了进去。那元兵尚未明白过来,只觉后心已给人以利器抵住。他惊惧之下缓缓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一个丑脸汉子正怒目相向,慌道:“你,你们这是做什么?”凤孤翔压低声音斥道:“乱叫些什么,没准你开口!”说着劈首一掌,登时将那元兵的脸打得肿起了一大片。那元兵更加害怕,哪还敢多问,只听身后的人说道:“我来问你,临安可有座刘氏荒宅?”那元兵慌忙答道:“没有,没有。”

泉远见脸上一寒,剑往前推,“嗤”的一声刺破了他的外衣,那元兵忙道:“别,别刺。”泉远见厉声道:“那么你快照实说。”那元兵浑身颤抖,道:“这城中是没有,城外向北三里倒有座荒废的宅子,听说主人原是姓刘,不知是不是两位好汉要找的宅子。”泉远见骂道:“狗东西,消遣你老子么。”那元兵生怕他长剑送出,立即道:“小人不敢。”凤孤翔原本打算问明刘氏荒宅位处后便就地做翻了他,此时心下念动,变了主意,道:“你瞧着。”在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斜向道旁一面墙壁上掷去。那石子给他喂了内力,“哗”的一声在墙上地划出一道极深的凹痕。凤孤翔问道:“你身上可有哪一处比这面墙结实的?”那元兵见了他这等手劲儿,早吓破了胆,道:“好汉饶命,要小人做什么都成。”凤孤翔心道:“蒙古人虽然残暴,却均甚有骨气,这人怎地如此贪生怕死?”颇存鄙意地瞧了那元兵几眼,道:“你送我二人出城,领我们去那宅子。”那元兵道:“行,行。”凤孤翔见他说话时身子兀自抖个不停,抓起一把石子,告诫道:“你在前走,我俩随后跟着,到城门口若有人盘查,你就说是清早出城去给官老爷打野味。”那元兵应了,凤孤翔又道:“出了这条道后便不许你再抖,要给人瞧出了破绽……”说着掂了掂手中的石子。那元兵心下打了个突儿,道:“我一定不抖,一定不抖。”当下依他所言强自镇定,领着二人往北城门行去。

二人在后跟着他,凤孤翔偶尔见他微微回头瞧上一眼,立时抬手恫吓,那元兵便吓得再不敢回头。泉远见边行边低声道:“师兄,依着我方才在巷子里便做了他,咱们既知宅子所在,又何须他送?”凤孤翔道:“我听人说这几日临安各处城门盘查极为严苛,你忘了咱们进城时可不受了狗鞑子的气么,要他引领护送,咱们才好出去。何况在城外料理他也免生事端。”泉远见心中奇怪:“怎地师兄从别处听来了此事,我却没听到?”随即醒悟,不禁暗叫惭愧:“我一途只顾想着海兄弟,何曾理会过旁人言语?”

不多时已近城北武林门,风泉二人靠近那元兵身畔,他二人身材本都十分高大,这时均装作弯腰驼背。三人到了门关,守城的门兵向那元兵道:“呼万克,怎么这么早就要出城,有要紧事么?”这叫呼万克的元兵用蒙古话喊那门兵道:“那博哥……”凤孤翔料他想要求救,忙走上一步,伸手搭在他腕上,道:“军爷,莫要误了时候,大老爷发起脾气要打人的,我兄弟俩还指望早些回家去呢。”那博哥见呼万克大半边脸肿起,神情又与常日有异,心中起疑,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你这脸上…”

呼万克暗自着急,不敢再说蒙古话,就想用汉语叫“救命”,泉远见辨其口型,咳嗽一声,伸掌按在他背上。他这一下使了阴劲,呼万克只感背脊上说不出的难受,不敢再造次,道:“这两个是我找来的猎家子,我这脸嘛……府台老爷今早起来便嚷嚷着要吃野味,嫌我动身得慢了,这不就重赏了我一下子。”

那博哥将信将疑,仍是注视着他,呼万克却已转乖觉,叹了口气道:“唉,我也不瞒兄弟你说,我这几日心中老实不大好受。”风泉二人紧盯着他,只要他稍敢胡说,立时毙其性命。那博哥道:“你有什么不好受的了?”呼万克道:“我在怡红院那相好的红玉姑娘你是知道的。这几日她生了我的气,不肯见我。”那博哥哈哈大笑道:“哈哈,我当有什么大不了的,原来是想着美人儿。你快去给大老爷办事吧,回头兄弟陪你去见红玉姑娘,包叫她不再生你的气。”呼万克假意大喜道:“那可要多谢你老哥。”那博哥这才深信不疑,道:“好说,好说。你我兄弟客气什么。”

风泉二人同呼万克平安出得城来,走出数百丈,凤孤翔嫌他脚下太慢,回头瞧瞧离城门关已远,张手将他提起,与泉远见展开轻功向北而去,凭这呼万克指引,不多时便到了那宅第前。凤孤翔放开了呼万克。呼万克低声下气道:“两位好汉,小人已领到此处,可以回去了吧?”凤孤翔道:“我送你西去,同你老祖宗做伴去。”呼万克尚不知其意,道:“小人在江南过活得还好,倒不必回西北大漠去。”凤孤翔冷哼一声,道:“自然好啊,在街上随意转转,也是财源滚滚。”忽然拔出腰间长剑来,剑光一闪,呼万克已然身首异处。

泉远见只觉这宅弟寂静异常,颇有些阴森怕人,大是担心,凤孤翔察他面有忧色,即刻同他步入宅中。二人方到前厅门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泉远见心感不妙,立即抢进厅去,凤孤翔防着有敌,手中紧握长剑,随后走入。二人只见厅中横卧着一男一女,泉远见上前稍加辨认便认清正是海村正夫妇,忙去探二人鼻息,海夫人早已气绝,海村正却尚未断气,但胸口插了数以百计的钢针,其状惨不忍睹。凤孤翔忙扶起海村正,手抵其背,为他输送真气,不一忽儿,见他缓缓睁开眼来。泉远见强忍伤心,轻声唤道:“海兄弟,海兄弟。”

海村正先前只待死去,这时陡见眼前之人,顿觉茫然,低声道:“我这是到了天上吗?主啊,您总算肯让我与泉大哥重会了。”泉远见苦寻十三载,如今终得与海村正相见,却眼见他命在顷刻,不禁泪如泉涌,道:“海兄弟,是我啊,你瞧瞧清楚,我是泉远见啊。”海村正这才知自己尚且未死,喜道:“泉大哥,我找得你好苦。你没有死,我好高兴。”他这几句话说过,激动心血,伤口又喷出血来,泉远见惊呼道:“师兄!”凤孤翔加紧输渡真气,道:“师弟,你叫他少说些话。”泉远见见凤孤翔面沉色忧,已知要救海村正终是回天乏术,怒道:“海兄弟,是哪个狗贼害了你们夫妇,我定要他给你们偿命。”海村正本不愿令其知晓其中因由,但自己眼见就要咽气,也实找不出理由来推托不说,只得道:“泉大哥,这位给我输真气的朋友是?”他曾见过泉远见的另一个师兄地首老人,却不知他还有这一位师兄。

泉远见见他仍不肯言明,只是又问:“到底是谁约你们前来的?”凤孤翔道:“在下道号‘天涯子’,俗姓凤。海朋友,是谁害了你,还望言明。”海村正也不答凤孤翔所问,道:“泉大哥,你转投别派了吗?难怪你那师兄地首老人听我提起你时那般不岔。”泉远见心想:“到了这时,你还这般关心我这没打紧的事何用?”不禁心酸,道:“不是,我和凤师兄这几年到海外去住,我们便自称‘天涯子’和‘海角客’。”海村正明白他自称“海角客”的用意,心头一热,道:“大哥,我和阿璇这几年好生记挂你,我走遍天南海北,怎么也寻你不见,只以为……”泉远见伤痛已极,道:“我理会得,我也找了你好些年,今日咱们总算重逢了。”海村正道:“是,我真是好欢喜。”凤孤翔听他适才说曾见过地首老人,心念一动,道:“海朋友,你见过我大师兄是不是,他便对你说我师弟……”泉远见恍然大悟,道:“我懂啦,你道我已死了,便去找席清要为我报仇,你们是他害的。”

海村正听他师兄弟之间言语,已知地首老人当日所言另关别情,心想当真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泉远见望着海村正胸前那无数钢针,只觉根根犹似扎在自己身上般痛彻心肺,道:“席清他又……又在你身上插了这许多钢针。”海村正道:“我,我本以为可与他同归于尽,哪知不成。”

海村正胸前中的这无数钢针确是席清所发。

原来那时海村正双剑分刺,一心要与席清玉石俱焚,当时他闭了双眼,以为席清必死无疑,自己也是伤重难活。岂料便在长剑刚刚划破席清胸膛之际,席清竟忽然甩出一把钢针掷中了自己。席清掷针穷尽极力,海村正中了针向后便倒,联想到他之前掷针相约,心中不禁大悔,暗恨自己大意,不能为泉远见报仇。席清虽情急生智保得不死,但伤势也已甚重,再不敢逗留,立即离了去。海村正倒地后动也不能动,偏生席清所发钢针并未喂毒,反令自己求死不快,直至风泉二人来到也还没断气。

泉远见一时不知作何言语,自己虽得与海村正重逢,但终归有憾,倘若自己早一夜到此,或许他夫妇二人便不会丧命,只叹天意作弄。海村正气力渐衰,缓缓地道:“泉大哥,我……我这一生虽与你相识一场,可也没给你做过什么,到这时……这时还是要求你一件事。”泉远见知他这是油尽灯枯所求,道:“你说,你说,我应了,我应了就是。”海村正低声说道:“我儿子龙儿,他……他走了……”一口气接济不上,又呕出许多血来。泉远见心下不忍,问道:“他走到哪里去了,你想让我找到他,代你照顾是不是,他便叫‘海龙’吗?”海村正道:“是……他叫海忆泉。”泉远见听他给儿子取名“忆泉”,胸中又是一痛。只听海村正声嘶力竭地道:“他昨日跳到西湖中走了。他泅水的本事过人,便是两炷香的工夫不出水也受得住,不知……不知这会儿到了哪里。泉大哥……”说到这里,再没了力气。

凤孤翔想到羊皮上的血书,问道:“你们来赴席清之约,便救了他叫他独个先逃走了吗?”海村正心中一凛,回光返照,忽然睁开眼来道:“不,他可从不知江湖之事,你叫他别……”话便在此哽住,泉远见以为他要说“叫他别忘了爹娘的大仇”,抢着道:“你放心,我把一身功夫都教给他,定会要他给你们夫妇报仇雪恨。”实则海村正想说“你叫他千万别涉足江湖”,却听泉远见将己意全然曲解,再要辩解力已不能,忽然想到:“泉大哥没死,我和阿璇又得同归乐园,永不分离,这都是很好的。龙儿今后如何,全在他自己行事,我纵然不死,又能管得多少?”想到此,心中豁然开朗,望了一眼妻子,见她那僵住的笑容犹新,就此含笑而终,慢慢合上了双眼。

泉远见悲不自胜,放声大哭,凤孤翔待他哭罢,才同他一起收敛了海村正夫妇的尸身。二人将海村正夫妇葬在城外一处僻林中,临入土前泉远见拔了海村正身上数根钢针,心想日后有针为证,找白书堂对质时便不怕对方不认。坟修当,泉远见手持着他夫妇那对长剑跪在坟前,痛声道:“海兄弟,弟妹,你夫妇在此安息就是,大哥便是寻遍天涯海角,也定会给你们寻回儿子,当自己亲生一般看待,好生照顾。”说到此又难过起来,只是欲哭无泪。

凤孤翔知他心境不佳,道:“师弟,我去一去,你且在这里陪陪他们。”泉远见也无心理会他欲何为,自受着冷风,望着故人之坟发呆。凤孤翔去了不多时便回,手中却提了两个大酒坛。泉远见一怔,道:“师兄,你这是……”凤孤翔自开了一坛,将另一坛递给他,笑道:“咱们哥俩儿不痛快就喝酒解闷,也不失是个法子。”泉远见与他多年形影不离,极是知心,道:“好,师兄,咱们一醉方休。”说罢开坛饮了一大口,叹道:“可惜这等梨花酒香气太重,不及咱们老家的陈年老窖来得畅快。”凤孤翔微微一笑,与他对饮起来。

二人将两大坛酒喝了个底儿朝天,泉远见喝得酩酊大醉,凤孤翔却尚清醒,静静在其身边相守。泉远见直到黄昏方醒,此时醉后心情平复,虽仍怃然伤心,心神却已不如早些时候般激荡。凤孤翔于海村正夫妇毕竟并无交情,此后诸事便要由泉远见拿定,遂问道:“师弟,咱们这便去寻那海忆泉吗?”泉远见生性刚毅,冷静之下,心中已在谋划如何为故人夫妇报仇,道:“单凭一个名字找人谈何容易,何况又不知这孩子去往何方。师兄,咱们此刻身在临安,便去白书堂闯一闯,报不成仇,总也不难脱身。”凤孤翔道:“好得很,此举正合我意,咱们‘南海双剑’自来何惧他人。”

二人于是又返回临安城内。但那白书堂的文舵“奉孔堂”尽人皆知,却是堂中一本正经的读书人文会之所,武舵“朝关堂”是堂主与习武弟子练武议事之地,其所在向来隐密,就是在临安本阜也是鲜为人知,二人初来乍到,更难觅所在。两人行走江湖多年,与仇家如此比邻而近却又不得其踪迹的情形实属破天荒头一遭。眼见得天色将晚,凤孤翔道:“师弟,咱们先投店吧。”泉远见心中着恼,气忿忿的道:“咱们与白书堂结下这梁子也真得认栽,人家只须躲在窝里当缩头乌龟,咱们便没法子。”但也只是空余不满,无奈同凤孤翔走去投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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