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刚到智谦起床上的时间,智谦的寝殿外又有争议,还是初月:“这是什么?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在殿下的衣服上绣白色的花?穿白不绣白的规矩都忘了吗?”
我只能苦笑,自己在庄王府一时的任性竟然又惹了祸。我刚走到门口,初月的目光就停在我身上:“殿下的起居一直是你负责的,你想必知道这是谁弄的吧?”
“是,是奴婢绣的。”
“你难道不知道犯忌会如何处置吗?”
“奴婢不知。”
“杖八十,发往永巷宫为奴。”
“初月,你很嗦。”智谦竟然只穿一件内衣站在门口,门里是跪了一地的太监。内衣的左胸位置是一朵小小的茉莉花。智谦立为太子换服饰后我本来不想再绣茉莉花的,他却命令我必须如此,我当然只能遵命。
智谦的身后站着同样只穿一件中衣的佑珍,她脸泛红潮,十分娇艳,不同于往日的平静。难怪我养病的这两天没有看到过她,原来……胸口有点痛,虽然她的深情得到了回报,而且对于家奴出身的她而言这是最好的归宿,我理应为她高兴,但我的心却小气得只知道疼痛。
“殿下,”不用想就知道发话的是初月:“殿下怎可私宠家生奴?”
“初月,注意你的用词,佑珍现在是我的丽人,我想贵妃的代行懿旨应该已经下达了吧?”智谦无顾虑地搂过佑珍。
初月回答:“奴婢只知有将周淑媛晋升为昭仪,赐尊号‘温’的圣旨。”
佑珍转身拿过一个卷幅递给智谦,智谦笑着对初月说:“所以说你总是在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坚持你的原则啊。”他将卷幅打开,那上面果然为将佑珍进为丽人的懿旨,上面有两宫贵妃的印章。
初月愣了愣说:“殿下请不要转移奴婢的思绪,奴婢要说的不是丽人的事而是郁荣的事。”
“哦,那也得等我穿戴整齐后再说吧。荣儿,你留下,其他人全部退出殿门之外候着。”
我进门,心里千转百折脸上却含笑道:“奴婢给殿下,丽人请安。”
智谦的脸色一沉:“你先为我穿戴吧。”
我伺候他穿衣,佑珍已经自己穿好衣服。为智谦梳好头发,我轻声问:“殿下,是否换盆水来?水已经凉了。”
“不用了,就这样吧。佑珍,你先下去换装,石头会为你安排一个丫头,你搬到思华楼吧。”
佑珍的神情已经是往日的波澜不惊:“是。”
智谦的目光落在我依然微微含笑的脸上:“荣儿,承礼阁交给你了,你的子夜和上邪马上就会还给你,承圣宫的鲜花干花都会源源不断地进承礼阁,另外,承礼阁会准备一个小厨房,有什么吃的,让子夜他们送过来。哦,对了,长生鸟还喜欢吗?”
“喜欢,很像荣儿梦中的凤凰。”
“凤凰?”听我说喜欢,智谦沉着的脸柔和了一点。
“是的,凤凰双飞,雄为凤,雌为凰。向阳而飞,鸣而百鸟和,五百年而燃香木自焚,再浴火重生,从此不死,故尔又叫不死鸟。”
“嗯,除了名字,一切都与长生鸟差不多呢。凤凰,蛮好听的。”智谦脸上有了丝暖意。
“殿下,有没有叫龙的生物呢?”
“龙?有啊,你看我衣服上不是绣龙的吗?”
“有龙就该有凤配嘛。”我的语气里有点撒娇的意味。这不过是种试探,因为他总是在我觉得他对我比较亲近的时候做出让我伤心的事。我不认为他对我完全没有感情,就算是因为昭文皇后的原因吧,至少也是有感情的。
“呵呵,长生鸟就是用来配龙的啊。不过,有朝一日,我要让世人都叫它凤凰。”他的眼里荡漾开笑意,“荣儿,很多时候,不得不委屈你了,但有朝一日,你会明白一切的。”
“荣儿,从今日起你就呆在承礼阁,未奉我召不得擅离。你,下去吧。”
我低头轻语:“请您保重。”我知道他将我禁足承礼阁是为了让我避开初月。
花房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花房,里面的各类花多得让我瞠目,而且多半是我叫不上名的,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研究,因为我这人要的只是感觉啊。我不懂那些搭配在一起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我能清楚地感觉出它们的效果,有毒无毒,能做何用。
我除了钻在花房中就是绣骏马奔腾图,隽永没有什么事做,她就是天天守在门口,有时洞箫和芦笛会召她离开,可能是进行训练吧。
九月初九,子夜和上邪来到承礼阁,不过才分开十来天,子夜和上邪就变了很多,面上更沉静,简直不像个孩子。她们看着隽永很害怕的样子,我将她们搂在怀中说:“不要怕,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们的,不会的。”她们一样有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吧?可是世事却是如此无常。
子夜和上邪很规矩地说:“谢姑娘厚爱。”
从她们的规矩中我突然想到了我自己,我来自一个倡导平等的社会,可是在这里我又也一样为规矩所缚,有时我也不知道是规矩缚住了我还是我自己缚住了自己。我心中突然有极大的不快,神色有那么一瞬的不耐,也只是一瞬,我柔声道:“叫我姐姐吧,我喜欢。”
子夜的神情比较淡,上邪毕竟年幼,见我亲切已经扑到我身上:“姐姐,姐姐不会打我的是不是?”
“是的,姐姐会疼你。上邪,告诉姐姐,有谁打过你吗?”
“是赵姑姑,她老嫌我笨,她打我,罚我跪,还不让我吃饭。姐姐,我好怕。”上邪仰着小脸,泪水在她脸上流淌。我撸起她的袖子,她纤瘦的手臂上是一条条鞭痕,不出我意料,她背上也是累累鞭痕。我攥紧了拳头,虽然知道宫中日子难挨,但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如此凌虐一个八岁的女孩!
“上邪,别怕,都过去了,那样的日子都过去了,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丢下你们。”是的,如果我当时能坚持,智谦应该会帮我的吧?“承礼阁不需要什么规矩,我们是姐妹,是姐妹,明白吗?”我是对他们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我需要平等的人,我需要放松。要不然我会发疯的,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而我不敢肯定我一定会是在沉默中死亡,也许我会出乎人意料地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