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整整半年,我再没踢进过点球。
书厂里,盗版小说渐渐被盗版教材和毛书取代,具体体现在我的小说印的越来越少,分给我的钱却越来越多。临近教材出版旺季,猛子干脆搬到书厂旁的废弃农舍里住,以便督促工人赶工。他住的农舍外墙壁上用油漆涂着一“圈儿”,“圈儿”里头是一“拆”字。我常担心猛子睡着睡着觉突然睁开眼,见到一巨大钢蛋从天而降。但猛子为赚钱养家,显然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每每见到猛子双手掐腰在书厂里吆五喝六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抹不去周扒皮、黄世仁等人的形象。
为让工人多赶工,早上猛子把厂里的钟表调快10分钟,趁中午工人吃饭的功夫再把钟表调慢10分钟,一些习惯带表的工人每天都很疑惑,以为自己的手表到寿命了。猛子爱贪小便宜的毛病已非一朝一夕,犹记得大学毕业散伙饭桌上,猛子正喝着开胃酒突然诡异地笑起来,众人不解,猛子解释道自己适才想起一老笑话。众人道,讲讲。猛子假装扭扭捏捏,说,不太适合在饭桌上讲。在坐的均是男生,看到猛子此时的神态,认定他想的是一黄色笑话,继而强烈要求他讲出来,还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几经推脱,猛子道,我真讲了啊。众人眼放绿光,齐道:“讲!”
笑话是关于吃饭的,话说乞丐甲跑到一家饭馆,经理说:“滚滚滚,没东西给你。”乞丐甲说:“我不要吃的,给我一牙签就成。”于是,经理给他一牙签打发他滚蛋,心想乞丐剃什么牙。不久,乞丐乙跑进饭馆,经理说:“滚。”乞丐乙说:“我不要吃的,给我一吸管。”经理纳闷道:“你干嘛使?”乞丐乙说:“刚才你们门前有一人吐了,稠的都让一孙子拿着牙签挑着吃了,就剩点稀的了…
众人食欲顿减,更有甚者已开始扶桌呕吐。猛子得意洋洋地拿起筷子兀自吃光桌上的菜,众人愤怒,却又不好发作,毕竟是他们自己逼着猛子讲的。
我对教材印刷一窍不通,此刻只能拿着听啤坐到夏学身旁边陪她闲聊边观察运筹帷幄的猛子。
我问她:“第一次来这吧?”
她说:“以前常来。”
我不禁回想起猛子义正言辞地批评我带陆梦瑶来书厂的一幕,心中愤怒不已,日后有机会绝对要好好修理他一番。
我们的话题很快转移到夏雪对猛子的第一感觉上。夏雪说她是猛子的发小,俩人最初相识是在幼儿园。
我说,猛子藏的够深的啊,我跟他这么多年铁磁,都不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发小。
夏雪说,幼儿园时的猛子傻呆呆的,除去吃喝拉撒睡,对任何事都没兴趣。但夏雪很快发现猛子与众不同的地方。这要从班里的男孩子喜欢用袖子擦鼻涕说起,北京的空气干燥,男孩子们的鼻涕渐渐由液体凝结成固体,因此多数男生的衣袖都是亮晶晶的。值得一提的是,猛子的衬衣连后领子也是亮晶晶的。正是这一点让夏雪注意到碌碌无为的猛子,直到现在她也没搞明白猛子是怎么把鼻涕擦到后领子上的。她尤记得猛子妈来接猛子时扯着他的后衣领问的一句话:“猛子,这是你自己擦上的吗?”
我喷出一口啤酒,对着猛子的衣领想象其上遍布鼻涕的情景,狂笑不止。猛子回头见我和夏雪聊得正欢,两眼瞪得像铃铛一样对我说:“小子(zei,四声),告诉你,别惦记我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