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和德珍姐姐有关联?”稚巧却一眼道破天机。
慧珠想要去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身子僵了一会儿,终于在女儿求证的目光中妥协,拉着稚巧在床头坐下,叹了口气,垂下肩膀,蚊声将这阵子家中变化的由来说了一遍。
晚餐时,德珍因为要忌口吃药,胃口也不佳,只吃了几口就搁下了筷子提前离席,稚巧托着瓷碗,咬着筷子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主座上神色威严的爷爷,桌下挨了慧珠一记,最终在慧珠挤眉弄眼的警告之下低下头去,让少女的冷傲恢复常态。
德珍卧室。
翻了几本小说挑出一本耐心开始看,等合上最后一页,已经过了灰姑娘的幻灭钟声。
她其实是想早早睡的,虽然这个念头总在零点之后冒出。只不过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她辗转反侧,好不容易闭上眼,世界安静下来,隐约又听见雨滴落下的声音。
时间在夜里好像会变得特别慢,明明感觉过去了很久,可是看着时针也不过动了分毫,雨滴还在继续。她最后还是挣扎起来拧开笔管铺好信纸,漫无目的的写一写什么抒发胸口的烦闷。
岁月教会她从容,也教会她人生的偶然和徒劳无功都是寻常事,因为她没有用笔去抨击任何人。等笔管写空了,信纸堆叠了一摞,停笔去看时,只觉得满纸都是不知所谓的话。
像是极力想表达什么,又像是极力掩饰什么,完全没有侧重。
雨早就停了,台灯的光线逐渐失去了在黑夜里潜伏的属性,对窗外的光线失去约束力。她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窗边,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不知不觉间,竟又见证了一次天明。
家人尚在熟睡中,她捡起自己淡蓝色的线衫外套穿上,垫着脚尖出了家门。
早餐的惊雀巷空气很凉,她交叉抱胸往花园里小学而去,只不过才走到一半,那彻骨的凉意就不见了,暖风迎面而来,仿佛世界在眨眼睛就不一样了,那种突然天亮的感觉,其实很奇妙。
城市的故纸堆随着天边深浅不一的蓝色而变得透彻,被点亮的光线仿佛将她条理分明的切割,而她没有反抗,反而静静闭上眼睛享受这凌迟,长久地沉迷在这虚空内,无法自拔。
新闻里时常报道为情所困的女子跳江跳楼,死的轰动一时,倒也利落。但她做不到那样,自能自我折磨,这也许就是她的荏弱,不为人知的隐忧。
她现在有些明白爱情是什么了。
从前她以为云越是个傻瓜,根本不懂怎么爱她,现在她明白了,她和云越之间占尽上风的从来都是她,云越善于自我折磨。云越固然是爱她的。
她固然是爱仲寅帛的。
这种靠的太近害怕被灼伤,离得太远担心绳丝崩断,不知多少距离才算恰如其分的感觉,毋庸置疑的是爱啊。
她又走到了那个秋千架下,透着围栏看它,仿佛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黎阑笑着招呼她:姐姐,你快来玩呀!
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个无比亮亮堂堂的世界,像是在告诉你悲伤和思念都是可耻的。
“黎阑,你说,为什么我对他如此信任,好像从来没有设防……”
风里没有下文,只有人生和爱情寂寞相逢。
人生和爱情寂寞相逢(二)
考完期末,学生们都各自散了,几个同事得知她就要回英国,吵嚷着要为她践行。一番好意,她不好推辞,今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于是她便爽快地答应了,雨薇高高兴兴地去选了餐厅订了位置。
只不过她没想过会遇见卢鸿鸣。他倒是神清气爽,打扮得精神抖擞,很有几分领袖的气质,此时德珍尚还记得他的野心,因而意外相见,客套一笑,打算就此别过。
但他的同僚却嗅出了两人间的一丝猫腻,挤眉弄眼道:“朋友?”
卢鸿鸣大方介绍道:“这位是岑德珍小姐。”尚不及他介绍,他的同僚已经眼明耳快地纷纷奉上名片,一脸笑呵呵。
德珍一一收下,一张一张看过,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们。”
她今天穿了一件尖领白衬衫,一条宝蓝九分裤,红色高跟鞋,链条包垂在身侧,而发丝掩了半张脸,精致利落中尽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几位男士被她迷得不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卢鸿鸣试着邀请她:“德珍小姐若是不介意,就与我们一道用餐吧。”
话音刚落,雨薇和几个同事一起来了。德珍越过他。视线定格在他身后,朝雨薇挥挥手。“我约了同事。”
他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朝她绅士地笑笑,领着自己的同僚先进去了。
“对不起啊,路上堵车啊!”雨薇擦擦汗,对德珍解释。
德珍摇头一笑,“没关系,我也才刚到。”
雨薇知道她心气儿好,不会介意这些,兔子似的一笑,上前挽住德珍的胳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餐厅。
这家餐厅状似新开,但人气相当不错,只因定位很明确,放眼望去都是附近公司的职员,男士们将外套与领带搭在椅背,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女士们则或多或少脸带梳化,胸前尚且挂着蓝绳工作牌。
好巧不巧,卢鸿鸣的餐位就在德珍他们后面。
雨薇在德珍对面坐下,一边翻菜单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后头那几个男的一直看你呢。”
德珍专注地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答道:“是认识的人。”
“啥?认识的?”她吃惊地瞪大眼睛,“就等我这么一会儿你就红杏出墙了?”
德珍无奈地看她一眼,转而说道:“请给我3号餐,餐中不要三文鱼,另加两只烤羊肋。谢谢。”她点完餐,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给我和她一样的。”雨薇也将菜单还给服务生。
另外几位同事像是这里的常客,早就点好了喜欢吃的,服务生收完全部菜单,说了稍等,去了下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