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尘将车子停在人行道前,心里有两个极端,要么被德珍追上,要么甩掉德珍。
所幸,还有5秒变绿灯前,德珍堪堪追上了,她拉了拉门把,车门分文未动,她拍了拍车窗,雨声太大,她的声音十分微弱。
她看不到车里的人,神情十分焦急。
仲寅帛抿唇看着窗外的女人,她的无助催生他心里恶魔的种子,狠毒刹那间破土而出,攀着肌肉和筋脉呼啸疯长,一口一口蚕食他的理智。
他的心意,早就处在崩溃的边缘,仿若在悬崖边久站的人,摇摇欲坠,却无路可退。
究竟是放过这个女人,还是放过他自己,他必须得做个选择。
德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耳边喇叭声震天响,不时有司机落下车窗朝她咒骂,她不知所措地拍着那扇始终不为她落下的车窗。
她好慌张,只知道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却未想好要怎么面对她。好怕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理她……
她曾经那样满怀希望,此刻却有一双手将她的爱意一点一点剥离,雨太冷,泪太烫,心寒与无力感一分一秒地腐蚀她的心智,放下一切追来,到头来却失望地那么彻底。
她这般疯狂的行径,到底是叫他难堪了,他讨厌她了,甚至不想跟她说话。
“求求你……我们谈谈……”她半哭着咽了咽口水,努力不叫哭声泄露,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拍了多久车窗,手掌红肿起来,麻木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老板……”箫尘都快看不下去了。
“你闭嘴。”他闭上眼睛,指尖按住暴凸的太阳穴,现在身边若有一把刀,不必借他人的手,他会毫不犹豫地戳死自己。
这个疯女人!
车门一松,他推开车门,一边下车一边脱下外套盖在她头上,她虚弱地踉跄了一步,堪堪被他握住手腕,那只缠丝玛瑙手镯被雨浸润地冰寒,犹如利剑洞穿他胸口。
德珍被他拽着行走了一阵,最终在无人的公车站台停下,绿色的雨篷映地他脸色很差,嘴唇紧抿着,失望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要走。
她紧忙拉住他,“你听我说!”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狠狠甩开她。
德珍后退一步,又义无反顾地拉住他的衣袖,不肯放他走,几乎语无伦次:“你不要不理我……我不怪你利用我,真的!你既然拿我交换黎阑,说明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是不是?我错了,有些话我之前没能说出口……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你?不是这样的……有些人习惯先挑最好的吃掉,有些人总把最好的留在最后,你不能因为我把你留到后面,就以为我不喜欢啊……”
她急得泪流满面,像犯了错的孩子,固执地掏心掏肺为自己辩解。
但他却冷硬看着她红着的眼,被雨浇透的衬衫贴在她长长的锁骨上,他不带一丝温度回答她:“太迟了。”
她的告白着实叫人动容,然而,就像是车祸现场清理干净才赶到的救护车,吃饱以后才上的主菜,葬礼上的溢美之词,他当然能感受到它的真诚,可于现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只小蓝盒没能在那天在她眼前打开,所以,一切都迟了。
她慌乱地摇头否认:“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成这样……”她上前抱住他的腰,一时间无法承受那么多打击,只能依傍着他,恳求他对她倾诉心迹,解开谜题。
她与他,本应该是一桩好爱情。
他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任她从他这儿索取短暂的温暖,因为他不敢保证,除此之外,他这辈子是否还能再一次被她毫无置疑地投靠……
雨一刻不停地下着,经过的车来车往,上上下下的乘客,无一不好奇地瞧着这对俊男美女,短短一刻,已经在脑中编造出了一百种可能的故事。
德珍死死抱着他,即是借温,亦是软化,嘴唇贴在他胸口微微颤抖,几番欲言又止。
她何曾这样卑微过,这种无助,这种忐忑,她一点也不习惯。
“……德珍。”他叫她的名字。
“……”
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宽大的手捧起她冰凉的脸孔,“让我们活得潇洒点吧,不问未来如何,只记得曾经的确爱过。”
“我不要!”她飞快地拒绝,像极了任性至极地小女生。
他皱了皱眉,脸色冷得可怕:“既然与你爷爷有言在先,我说到做到,从此以后,你要死要活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你说谎……”绝望卷土从来,又一次将她拽入黑暗,他那么固执,她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努力把持好自己的失望和绝望,笑对他,却难掩惨淡,“你骗我的,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不愿看她。
她抱紧他,不让他犹豫,眼泪一滴一滴浸染他的衣衫,既坚强又委屈。
“我没骗你。”他微微冷笑,眼睛疲倦地闭了闭,紧接着强硬地她抱得死死的手,冷酷无情地甩开她,“岑德珍,你什么时候能停止自欺欺人,我们只不过上了一次床而已,别以为那就是爱,就可以要挟我!”
他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朝她吼道,眼底一片歇斯底里。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疯的!
她如遭当头棒喝,红着眼睛一言不发,但那只手还是下意识地想去拉回他。
“够了!”他突然语气凶恶起来,嫌弃地挥开那只手,本就松松垮垮的镯子瞬间从她腕上滑脱,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玉石崩裂声,一下便再不能成形。
他僵住,神情如遭雷劈,心里像是被人浇了一桶开水,烫地他脸色一片死白。
她呆呆地看着那碎裂的镯子,那是他母亲送给她的心爱之物,那双堆满笑的眼睛,那双隐忍挑情的眼睛,此刻退化成一片荒沙,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