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已至此,他求也求过,跪也跪过,哭也哭过,自尊心轰然倒塌再也不能重拾,到头来一切都是作茧自缚。
他缓缓将手掌捧起她的脸庞,看着她的眼睛,苦涩地笑了笑,最后抵着她的额头,学会不再为自己辩解,只倾诉思念与恳求:“如果不能避免总是和你相见,那我也不奢求了,我们还可以做普通朋友。”
他不能动他的齿根,嘴里泄露着药粉苍凉的气息,简短的一句话,字字血泪,咬牙切齿。
世上怎会生了这样一个女人来令他痛苦呢?
德珍苦笑,是啊,为什么总是避不开他?像是一开始相见就是为了重逢,此后的每一次相见都如同藤蔓交织生长,情深之后妄图各自成活,却是两败俱伤。
但是,她轻轻将他推离,垂眸道:“不,仲寅,我们当不了朋友。”
闻言,他不也不再强求,故作潇洒的耸耸肩,离开了休息室去输液。他不知道这一转身今后是否还能再见到她,但,这毕竟是他的劫数,他尽力了。
德珍目送他离开,但也没有立即走,电视机里放送着欢声笑语悲欢离合,护士进来了,为她倒了一杯水,又沉默离开,独留她一人静处。
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费尽千辛万苦得到某样东西,然后亲手毁掉。于是就圆满了。
但他们都不知牵住的手,只须一放,便分流成上下之游。上游是他,下游是她。上游是梦,下游是人间。
她没离开,是在劝说自己不再动摇。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热血逐渐冷却,诊所外偶有一两台车飞驰而过,便再无其他。
值夜班的护士处理完一个因牙疼发作夜间发烧的孩子,送走病人,与同事断断续续地聊起了天。她们大概是忘了休息室里德珍尚在,嘴里绘声绘色描述着听到的故事。
意外的,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德珍认识。
“听说他爸爸是做大生意的,家里有钱死了。”
“看不出来啊,带他来的那个不是他奶奶吗?穿得挺寒酸的呢。”
“你别管那个老太婆,她家金山银山不要太多哦。”
“真的假的?”
“富不外露懂不懂?”
说到这里两个姑娘嘻嘻会心一笑,接着又说:
“不过也可怜的,听说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他妈从小和他奶奶闹,就为了小儿子归谁养,吵了不下几百次,那老太婆也厉害的,警车来了都没能把孩子带走。”
“看不出来啊。”
“嘻嘻,你不知道吧,刘贺的姐姐你认识不,和她孙子同届的。”
“刘贺姐姐?长得很漂亮的那个?”
“是啊,十几岁的时候寄喜欢上人家了,天天跑他家写作业,赖着不走,她爸妈也拿她没办法,后来被老太婆揪着头发教训了一顿才消停。”
“长得很帅吗?”
“你看他哥哥不就知道咯?”
两个护士说得是地方话,德珍听不太懂,好在她从小语言环境就十分复杂,听音辨意的本事长了一些,因而也猜对了八分。
“那后来呢,刘贺他姐姐追到人没?”
“没吧,听说人家为了躲她,十六岁就跑去考大学了,还真被他考上了,后来就去横城啦。”
“刘贺姐姐没追过去?”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
“干嘛说一半?!”
“不是我故意,而是后头的事儿有点惨……”
“怎么个惨法?”
“……那个人死了。”
“哪个?”
高个子的护士指了指观察室的方向,“就他弟弟啊。”
“哦。怎么死的?”
“胰腺癌。听说他爷爷也是这个病死的,开了刀活了2年,还是死了。孙子发病发得更快,手术不到三个月就不行了。”
“是不是真的哦,你怎么知道的?”
“咱们院长的儿子和那人是大学同学,我听他说的。听说葬礼上闹得不可开交呢。”
“不会吧?”
“哎,他们有钱人就是作啊。听说他弟弟死前吩咐了不准办葬礼,也不让发丧,也就几个要紧的朋友去了一下。”
“那怎么闹起来的?”
“还不是他妈妈咯。听说他本来想安安静静等死的,但里头那位……”高个子护士又指了指观察室,“一定要让弟弟去手术,弟弟后来想了想,决定拼一把,然后就去手术了,结果他年纪太轻,复发相当迅猛,挡都挡不住,后来就死了。他妈妈从前就一直怨气很重,现在儿子人也没了,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也去了半条命,送去医院抢救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大儿子算账。”
“晕,还有这种妈妈啊?反正做不做手术小儿子都会死,何必连大儿子也得罪,以后谁给她养老送终啊?”
“天知道呢……”
“唉?